燕鸢:“对不起。”
玄龙:“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我怎会真的生你的气。”
燕鸢:“嗯。”
12月已是凛冬,天上飘起了雪,白了两人的头,因着燕鸢施了法,玄龙并不觉得冷,他垂着眸道。
“阿执已经长大成人了……他这些年来过得很好。”
“太须神君说,他生来早慧,神格强悍,是天生的帝星,不过我觉得,那些都不甚重要,只要他过得开心,便是最好的……”
“你觉得是么……”
“嗯,是。他过得开心便是最好的。”
玄龙少有这般话多的时候,燕鸢听着心痛,便不多言语。
“我不是好父亲,连讨孩子欢喜都学不会,不过他离我远些,是好的,我生来便不详,将你害至那般地步,他这些年正是因为没在我身旁,才会长得那般好吧……”
这是玄龙一直藏在心底的想法,十二万年来无人知晓,无人可以诉说,他只能同燕鸢说。
燕鸢哪里听得这种话,当年玄龙生下阿执灰飞烟灭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是玄龙用命换来的孩子,到头来却不得孩子欢喜,同用刀子往他心口上插有何区别。
“那臭小子,待我见到他定要将他好好教训一番,让他知晓天为何那般蓝,血为何别样红。”
玄龙:“你教训他做什么,你教训他,心疼的仍是我,我说了……只要他过得好,便好了。”
燕鸢眼角通红,低头吻去落在玄龙睫毛上的雪,柔声道:“好,都听你的,我不教训他,我教训我自己,谁叫我让你等了那么久,该罚,罚我从此同你寸步不离,再也不让你忍受孤独,好不好?”
“……好。”玄龙合着目,眼角滑出泪。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未曾悔过
燕鸢带玄龙回了天界,他的伤必须及时治疗。
燕鸢死而复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九重天,曳灵神君、燕旌上神、阿执赶到东极殿时,翎月已为玄龙疗过伤了,翎月前脚刚走,后脚他们便到了。
燕鸢抓着玄龙的手坐在床沿,闻声扭头看去,阿执冲在最前头,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紧跟其后,三人皆是双目通红,目光与燕鸢对上的刹那,极为默契地停在距床一丈外,呆呆望着燕鸢,不敢眨眼。
谁都怕这是一场梦。
直到燕鸢开口。
“父皇、母后,我回来了……”
曳灵神君望着他,眨眼便落了泪,张口还未发出声音,阿执便已缓步走向燕鸢,在燕鸢面前单膝跪下,仰头看着他,压抑着哭腔道:
“父皇……”
先前燕鸢还未化出肉身时,在玄龙的小院里见过成人后的阿执,他知晓阿执是如何对待他娘亲后,气得直想狠狠教训他,可是当深爱的孩子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时,内心的柔软立即淹没了愤怒,就同玄龙说的,教训阿执,心疼的还是玄龙自己,而他身为孩子的亲生父皇,又岂能逃得过。
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了再大的错,也是因为做父皇的没有教好。自己走的时候阿执还那么小,他又知晓些什么呢,当初为了情爱义无反顾地违逆天道,将小小的软团子丢下,对他的亏欠,何尝比对玄龙的少。
燕鸢哪里还舍得惩罚他,抬起掌心触上阿执的发。
“嗯,你长大了。”
阿执:“这十二万年,父皇去哪儿了啊……为何杳无音讯?娘亲等了你整整十二万年,我们都以为你灰飞烟灭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唯有娘亲,固执地觉得你还活着,在天界与人间到处寻你,等着你。”
燕鸢神色暗淡下去,目光逐渐遥远:“当日确是灰飞烟灭了,唯独留有一缕残魂漂浮于世,附在了一颗鸢尾花的种子上……”
他娓娓道来,将自己这十二万年来身处于何地,如何重生的过程尽数说出,话毕,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竟是玄龙……”燕旌上神搀着曳灵神君的肩膀,目露沉吟。
那一切显然超乎所有的人预料,阿执许久才回神,喃喃道:“所以……是娘亲救了父皇?”
燕鸢:“嗯,是他。”
阿执收紧垂在膝上的手,问:“……那,娘亲若是在父皇死后便忘了父皇呢?”
这显然也是曳灵神君与燕旌上神想知道的。
燕鸢笑道:“那我便再也回不来了。”
阿执垂下头,沉默不语。
“玄龙怎么了?”曳灵神君突然注意到床上的男人在昏睡。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燕鸢身上,这时才发觉异样,阿执倏得抬起头,同众人的目光一齐落在床上的玄龙身上。
燕鸢握紧玄龙的手,望着男人苍白的面容,哑道:“我见到他的时候发觉他腹部受了伤,鬼气入体,当是被鬼族所伤。”
阿执站起身扑到床边:“娘亲受伤了?!”
“可曾请过医仙?”曳灵神君蹙眉。“今日玄龙下界修补天裂,镇压鬼族,傍晚回九重天复命时未曾觉察到他受了伤……”
燕鸢苦笑,捋过玄龙额角的碎发:“他便是这般性子,有什么都藏在心里,受了伤也不愿叫旁人知晓。”若是无人关心,更是连伤都懒得治了,他总是这般,忍忍便过去了,从小养成的性子,至今也未变过。
玄龙本是被燕旌上神从西海捡回来的一条没人要的小龙,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长成那般孤僻寡言的性子并不奇怪,那些年有燕鸢在他身边的时候,玄龙从战场上受了伤回来,尚且瞒着燕鸢不肯让燕鸢知晓怕他担心,若是无人在身旁,便更不会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了。
燕鸢想想便觉心痛得无法呼吸:“方才翎月来过了,已将外伤治愈,至于内伤,再静养一段时日便能彻底恢复。”
“那便好。”曳灵神君松了口气,心中动容。“如今你回来,他身边也总算有了能说话的人。”
“你们两个,终是得以苦尽甘来了……”
阿执盯着玄龙的脸,低低出声:“这十多万年,娘亲独自一人,都是这般过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