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1 / 1)

夜色茫茫,明月浮于咫尺,犹如一轮巨大玉盘,凭添清冷。淡淡月华映着燕鸢失焦的双目,好似美人被吸了魂魄,独留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他笑起来的时候那桃花眸最是明媚,如今盲了眼,身旁人看着总是会难过,燕鸢自己倒无所谓,唯有想到日后再也无法看见玄龙的模样,才感到几分悲伤。

他真的好想他。

“去……去玄将殿看看吧。”

不进去,就在外头待一会儿便好。

北赤心中不好受,闷闷应下,默不作声地搀着燕鸢往玄龙的寝殿去,下台阶的时候,燕鸢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北赤赶紧将他扶稳,待他站直,终是忍不住开口:“……帝君何苦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北赤和南赤为双生兄弟,是从小跟在燕鸢身边的心腹。

燕鸢觉出他的难过,笑了笑,道:“你不懂……待你有了无法割舍的心上人,便会知道什么叫独一无二、无法取代。人的心太小太小了,小到只能容下一人,一旦爱上就会变得很小气,眼中容不下半点沙砾,更容不下背叛。”

“倘若有朝一日,你也会同我作出一样的选择。”

“北赤确实不懂。”北赤硬邦邦道。“北赤只晓得,活着才有以后。”

分明只要娶枝玉仙君,便能好好活着,为何非要与天道对抗,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能和那人在一起了?

燕鸢笑得平和:“他于我而言是空气。没了旁的任何东西,人都能好好活着,唯独缺了空气,怎么都会死。”

北赤哑道:“可帝君乃天界之主,是至高无上的神。”

“神一旦动了情……便与人一样脆弱无用了。”燕鸢轻叹。

他们走了一段路,掐了个诀顷刻便到了玄将殿外不远处的神树下,燕鸢努力睁大空洞洞的双眼,试图看清什么,然而都是徒劳。

他站在这里,离玄龙很近了,可心却更加的空旷,声线不自觉染了几分沙哑的鼻音:“殿中可有烛火燃着?……”

北赤朝殿内看去,昏黄的烛火映着窗纸,微微曳动,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燃着。”

“帝君要进去么。”

“不去……就在这儿,待一会儿便走。”

北赤愈发搞不懂燕鸢,分明想见却忍着不见,硬生生地憋着,自我折磨,情爱这种东西,太奇怪,太磨人,他永远也不想沾染。

说是一会儿,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待里头的烛火熄了,燕鸢才要走,非但没有显出开心,反而比来时更加失魂落魄,让人看着心堵。

经过司神殿的时候,远远就听到神树下传来爽朗笑声,树下的白玉圆桌边坐着两神,一黑一红,正是司神和月老,二者手拿月光杯,喝葡萄酿喝得好欢快,想来是醉上了头,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天南海北地聊着,聊着聊着忽然就聊到了燕鸢。

“诶,作孽啊,你说帝君怎么就会爱上玄龙将军呢,这姻缘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帝君和枝玉仙君才是一对儿……帝君怎么就……诶……如今弄成这般,如何收场呐……”

司神以美丽闻名天界,此时喝得双颊艳红,眼角眉梢皆是风情,他叹了口气,举着酒杯软绵绵歪在桌上:“真说不准,万万年前不就有位天神做了和帝君同样的事么,不过那位天神运气没帝君好,没人挡雷劫,死的时候连全尸都未留下……”

“帝君又不愿意娶枝玉仙君,这么耗着,日后怕是会更苦……为何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帝君与玄龙将军,就真的没办法在一起了么……”月老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俊俏的娃娃脸上布满怅然:“枉我身为月老,掌管人间姻缘,却帮不上帝君的忙……”

“害,帝君的姻缘天道管着,岂是你我能左右……”司神眯着眼睛,醉晕晕道。“不过,帝君若非要和玄龙将军在一起,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是……”

“只是什么?”

二者的对话突然被打断,燕鸢被北赤扶着,从神树后走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逆天改命之法(下)

看清来人是谁,司神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故作镇定地起身朝燕鸢行礼。月老傻坐在那里,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听见司神说参见帝君,猛得弹起身跟着行礼。

燕鸢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鼻中酸涩难忍,哑道:“你方才说,我与玄龙,并非没有办法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方才北赤看见司神和月老在喝酒,用传音术告知了燕鸢,燕鸢无心打搅,本想隐了身形直接离开,谁知北赤告诉他两位上神正在谈论他,燕鸢便叫北赤将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地用传音术复述给他听,就听到了这一茬。

司神原还拱手站立着,闻言直直跪了下去,垂头道:“小神今日喝了酒,酒后胡言,说了不该说的,还请帝君恕罪。”

燕鸢什么都看不见,面前是黑漆漆的一片,可他分明从司神的言语中觉出了紧张,司神在说谎,他必然是想隐瞒什么。

自己与玄龙,真的还有可能在一起么?……横在他们中间的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是生与死的距离,只要他活着,便不可能与玄龙在一起,他靠玄龙越近,玄龙就越发不会好过。

所以他生生忍着相思之苦,将自己剥离在玄龙的生活之外,不愿扰他清静。

可司神却说,他与玄龙不是没办法在一起的。

真有什么办法,可以逆天改命、战胜天道么?倘若有,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换,换与玄龙破镜重圆,恩爱百世。

他不求万万年,百世便好了,他知道那本就是求而不得的事情,不敢过于贪心。

燕鸢从北赤的搀扶中抽回手臂,凭着感觉朝司神所在的方向踉跄走去。司神眼见着对方步伐渐近,心神紧绷,懊悔不已,脑中飞速想着托词,不想燕鸢突然摔倒。

膝盖着地,只听他闷哼一声,在场三人大惊。司神离燕鸢最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他。

“帝君!”

那一下着实摔狠了,燕鸢一时间站不起来,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摸索着抓住司神手臂,呢喃般问:

“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告诉我……是何等办法,不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让与我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做……”

司神轻却坚决地抽回手,垂眸道:“小神所说皆是实话。一切尽是小仙胡言乱语,帝君若心中不快,小仙甘愿受罚。”

燕鸢睁着无神的双眼,静了一会儿,道:“我罚你做什么……我罚你,他便能回到我身边了么……”

兴许司神真的是酒醉之下,信口胡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