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1)

裴长淮就没见过赵昀这般轻浮孟浪的人,他是一贯正经的,自然招架不住。

他将赵昀一把推开,整理好仪容,淡声道:“本侯走了。”

赵昀也不拦着,戏言道:“官人慢走。”

这话是芙蓉楼里的小倌在送恩客时常会说的,竟给他学了去,裴长淮听在耳中,恨不能一剑刺死这厮,随即拂袖而去。

……

马车缓缓停在肃王府外,徐世昌跳了车,先去拜见肃王爷,又去看了长公子谢知章,碰上他正试喜服,四位绣娘服侍在侧。

貌容白皙,红袍灼目。

徐世昌拱手笑道:“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哥哥这连喜袍都穿上了,可见多想将辛家小姐娶进门。到了良辰吉日,我可要跟哥哥多讨两杯喜酒喝。”

谢知章微笑道:“锦麟,你来了。”

徐世昌坐下喝茶,随口跟他攀谈着,眼睛瞧着他院中下人忙进忙出的,这庶出长公子的待遇丝毫不亚于世子。

且说这次谢知章娶亲,排场大的,哪怕是世子爷谢知钧也不过如此了。这也全仰赖肃王与肃王妃。

说起这肃王夫妇,徐世昌也是有所耳闻。

肃王与王妃幼年结识,二人青梅竹马,情分匪浅,尽管当时的太后很看不上王妃的门第,但到她及笄那年,肃王还是力排众议,将她迎为正妻。

王妃年轻时身子羸弱,过门七年而无所出,肃王虽对王妃情深义重,从无二心,可王妃始终因为无法为肃王绵延子嗣而愧疚不已。

后来王妃亲自做主为肃王纳了一房妾室,对方乃清流出身的女子柳氏,柳氏过门不到三年,便先后为肃王生下两个儿子,长子早夭,按下不提,次子便是谢知章了。

谢知章长到两岁时,生母柳氏病故,他自小就养在肃王妃膝下,得肃王妃疼爱。后来,肃王不知从哪里找到一个医术高明的老道人,为王妃医治不孕之症,王妃按照老道的法子调养半年,果真怀上了身孕。

肃王喜出望外,大大地行赏一番,京中人人皆知肃王有多期盼这个孩子。

王妃怀胎十月,辛辛苦苦诞下麟儿,肃王府这才算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便是谢知钧。

因这孩子来得十分不易,肃王夫妇对之异常宠爱,却也不曾因此薄待了谢知章。

谢知章小时候是个不善言辞的,身边没有个玩伴,很是羡慕别人家有手足兄弟,自打幼弟出生以后,连书也不大爱读了,成日就爱抱着谢知钧玩儿。

王府上下其乐融融,说不出有多和美,虽然徐世昌跟肃王府的这两位公子不怎么交好,但心底却很羡慕他们。

二人天南地北地闲谈着,门外进来一个婢女,凑到谢知章身边说了两句话。

谢知章听后点点头,遣她下去,又对徐世昌说:“锦麟,闻沧前些日害了风寒,身上一直不好,眼下大夫来号脉,这事交给下人,我总不放心,想亲自过去瞧瞧,恕我招呼不周。”

徐世昌巴不得赶紧溜号,笑道:“哪里哪里?当然是世子爷更重要些。哥哥,你不用管我了,我喝完这盏茶就走。”

谢知章道谢,行迹匆匆地去了谢知钧的住处。

除了大夫和谢知钧,房中再无他人,谢知钧背对着坐在床边,上半身刚揭了绷带。谢知章走过来,看他肋下横着一道剑伤,虽然大好,仍旧心有余悸。

大夫给他换过药以后,道:“世子爷多福多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小的再下两副调养的方子,配着祛疤的药膏一起涂,不出半月也就好了。”

谢知章过去跟大夫仔细问过药理中的忌讳,一一记在心间,完后又赏他一锭金子,要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大夫捧着金锭,喜笑颜开,满口答应。

回到房中,谢知钧披上薄薄的春衫,敞着怀,仰躺在床榻上。

“也不怕着凉。”

谢知章走过去,伸手帮他系上衣衫。

“你真的太冲动了。”他一边系一边说,“要不是手下人认出王霄的头颅,提前将此事告知了我,我都不知你竟带人去刺杀赵昀。父王与太师何等关系,赵昀又是太师的学生,你无端端地非要杀他做什么?”

谢知钧不耐烦听他说教,夺过他手中的衣带,自己草草系上。

当日在澜沧苑,他跟裴长淮玩过了火,本有心赔罪,不想竟在游廊中远远看见裴长淮和赵昀撞在一处。两个人同在北营共事,相识并不奇怪,可谢知钧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尤其是那赵昀还长了一张跟谢从隽相像的脸,更令他讨厌。

谢知钧素来恣意随心,他讨厌的人就一定要死。

可恨长街那次刺杀未能杀了赵昀,他还一时失手伤了裴长淮……

这都是赵昀的错。若非裴长淮来救赵昀,他也不会不小心刺伤了他。

谢知钧握紧拳头,道:“我看到赵昀那张脸就讨厌,这个人我一定要杀!哥哥倘若是来问罪的,如今也晚了些。”

“同你好好说话,怎么就成问罪了?”谢知章叹了一口气,很快服软道,“好了,好了。那赵昀左不过就是一介贱民,太师府用来制衡裴昱的棋子罢了,你想杀他容易,可眼下不是时机,他还有大用处,等以后哥哥替你料理他。”

他看着谢知钧受伤的胸口,眼睛沉了沉:“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谢知钧道:“大哥要是真有心,就替我查清楚赵昀的身份。”

谢知章叹道:“太师将他抬到如今的地位,岂能不查清楚他的来历?赵昀的身世,大哥都一一告诉你了,可你偏偏不信。”

谢知钧道:“当日在长街,我跟他交过手,他使出了清狂客的剑法……不,是谢从隽的剑法!天底下相像之人很多,可剑法却是独一无二的,他一定跟谢从隽有莫大的关系,接近长淮也一定不安好心。”

他越想,就越欲发疯,蹬上黑靴,起身就要走,“不行,我要去告诉长淮。”

“我看你就是疑神疑鬼!”谢知章一把按住他,脸色微变,道,“多少年了,你还是执迷不悟!闻沧,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想杀赵昀么?你跟赵昀无冤无仇,杀他,还不是因为裴昱!就算你杀再多的人有什么用,你跟裴昱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谢知钧的眼睛一寸一寸冷了下去,“谢知章,我劝你闭嘴。”

“怎的,身为你大哥,我连说一句都不行么?裴昱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惦念的,你为他做过那么多傻事,他在乎过吗?”

在谢知钧胸口那道新的剑伤之下,还有一道旧剑伤,只有谢知章知道他是怎么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