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一路上都没瞧见这小子的身影,原来早已走在了前面。

“爸,妈,舅舅。”喻司亭稍稍颔首,向屋里的人一一问候。

初先生微笑着点了头。

金教授姿态端庄,摆手道:“坐吧,不用每次都那么客气。”

唯独金恒,一向都表现得不太热情,对着两个小辈,挑刺道:“看,我就说他们俩会踩着饭点来吧,比我的谱还大。”

“舅舅也在,好多天不见,还怪想您的。”初澄习惯了金董嘴上不饶人的样子,和爸妈打了招呼后特地走到他身边。

面对明显的讨好,金恒不为所动,盯着棋局悠悠道:“我看你也没那么真诚。上午出门,磨蹭到这会儿才露面,还不如一个孩子积极。”

“您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出门?”初澄的目光落在好大儿身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脖颈,低声道,“臭小子卷我是吧?”

“哎哎哎,疼~”鹿言笑着,缩着脖腔躲闪,手上还未落的一颗白子也掉在了棋盘上,“啊,小舅妈,你再捣乱我就要输了。”

初澄顺手拨动两下他的头发,扬唇道:“差不多就行了。金董三岁开始学围棋,师从的是国手九段,你还真打算赢他啊?”

“本来还有希望,现在是难了。”鹿言看向刚刚下到尴尬位置的一手棋,守着落子无悔的规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金教授开口:“他们在赌棋,你不要站在那里讨人厌。”

“赌什么?”

“赌晚饭后出去玩的行程具体要听谁的。”

“啊?”

“三局两胜,已经是最后一盘了。”

初澄错愕,这才认真地去看棋局。

他从小被舅舅带大,自然知道那人的棋路有多强势。正常情况下,好大儿绝没有在棋盘上存活的可能,更别说是三局两胜了。

就在这时,金恒把一颗黑子下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方,看似随意,却刚好给落错子的鹿言留了一线生机。

他甚至还用指尖点了点棋盘上的另一个位置,毫不掩饰地教对方该如何反杀自己。

“您这叫赌局?游泳都要灌满了。”初澄看着舅舅的操作,揶揄他刚放掉的水。

“舅姥爷……”鹿言看看方桌对面的人,试探还要不要继续。

“下你的,不用管他。”金恒语气淡淡,反向怼回,“观棋不语的基本素质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初澄语塞,接连道着好好好,退到一边不再插嘴。

十分钟后,这盘早该结束的棋局终于有了结果。

金董把剩余的棋子放回棋筒里,故作惋惜地道一声:“好,你赢了。愿赌服输,说吧,想干什么?”

鹿言当然察觉到金董故意相让,却不道破,依然高兴地朗声道:“我要您陪我city walk。”

“什么是city walk?”看鹿言兴高采烈的样子,金恒饶有兴致。

鹿言立即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当他说到步行环城打卡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喻司亭清了清嗓子:“舅姥爷的精力和时间都有限,你不要玩太疯。”

“没关系,大不了我们city drive呗。”金恒却痛快地答应下来。

事实上,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否则也不会故意输棋,偶尔一起去体验那些新潮的东西,会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

“好啦,棋也下完了,时间差不多,去餐厅吃饭吧。”初老爷子年纪大了,性格越发随和,无论小辈们怎样吵闹,他都是那样一副慈祥模样。

众人皆应着声起身,移步去饭桌上。

初澄走在最后,看着金董与鹿言说笑的背影,忍不住对身旁的母亲感叹:“舅舅现在对待鹿言,就像小时候宠着我一样。”

“吃醋了?”金教授反问一句,接着语气温和道,“因为你身边有了其他人,已经不再需要舅舅嘘寒问暖、打抱不平了。如果再不换个小的去宠,他要寂寞死了。”

初澄搂了搂母亲的肩膀:“怎么说得那么伤感。本来所有人就都会长大的,只是在父母长辈面前,才永远是孩子。”

金教授笑笑没再说话,尽在不言中。

阖家团圆的中秋晚宴结束。

金董按照约定,和鹿言一起出门去看灯光秀。初老爷子坐在两人未收的棋盘边,独自摆起了残局。

“爸。”喻司亭停步在他身旁,沉声问,“我也陪您下一局?”

“不用了。”初父的眉间神色平和温润,“你和小澄平常都难得休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有棋友。”

喻司亭转身才见金教授已经站到了一旁,手里还端着盘亲手做给老爷子的山楂饼。

“那我就不打扰二老了。”喻司亭微笑着颔首,把棋盘边的位置让给初母,走到院子里去。

今夜满月高悬,一轮玉盘挂在天穹安静地洒落清辉。

喻司亭循着吱呀吱呀的晃动声找到了坐在吊椅上的初老师。他身上盖着一薄毯,仰头蜷在摇摇荡荡的木椅上。

“老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圆,这就欣赏上了? ”喻司亭走近过去。

初澄拍拍身边的位置,边给自己倒出一杯热茶,边回答:“要那么圆干什么?人在孤独的时候看到月亮才会有感而发。亲朋爱偶环绕,看残月也开心。 ”

“很有道理。”喻司亭也在摇椅上坐下,感受着微凉的夜风。

“刚才去哪了?是不是做了显眼包,被父母爱情虐到了?”初澄捧着有些烫手的茶杯,半晌喝不进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