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有天顾衡突然发问，赵言一时陷入纠结之中。

“你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顾衡问的很简单，赵言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同中医打了多年的交道，他当成工作的同时也很喜欢并且享受，因此再跟药材打交道的时候他是放松且自在的。

可种种的限制他并未有在这里行医的资格，就算他是秀才也没用，在严苛的条件面前他只能服从。

要说当个村里的草医也不是不行，朝廷对这方面并未有太多的管束，没人无聊到会去举报你，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这个意识，相反乡下的村民们更加依靠草医。

自己苦学多年最后就当个籍籍无名甚至还不正规的草医，赵言心里还是不甘心的。

所以行医这条路他似乎已经没了。

以前是家徒四壁他才愿意天天上山挖药材赚钱，现在家里已经有了其他更好的收入，卖药材的钱已经不够看了，投入的时间精力成本和赚取到的钱来说是不对等的，甚至可以说是亏本。

可科举这条路吧赵言还真没什么信心，这么多人考到老都没考上，赵言并不觉得自己就有多大的本事能超过那些从小就启蒙大儒教导的人，他又不是开了外挂，他现在就等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而已，不然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普通的一个，豪不起眼。

所以当顾衡问他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时他顿住了，这段时间他让自己忙碌起来其实也有在逃避这层意思在，对于未来的抉择要走哪条路，赵言是迷茫的。

要是在以前，别人一问他，他就能脱口而出当中医。

现在呢，这话他已经说不出口了，不懂的人只会觉得他在痴人说梦。

看赵言迟疑不决的样子，顾衡心中已经了然，“你这是没想好？”

“对，我对于自己要走的路还没想好，夫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出息。”赵言哑声道。

“未曾。”顾衡轻飘飘说了这句话没有解释太多，“你今天心不在焉的也读不进书，你先归家吧，好好想想，这事急不来，等你想清楚把结果告诉我就行。”顾衡非常平静的说道。

本来还以为顾衡肯定会骂他的，结果顾衡的神情却非常淡然，仿佛他们刚刚只是喝了杯茶谈论了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已，不值得有什么情绪的上的波动。

赵言回家的路上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可等他回到家了依旧没有捋清头绪，他仿佛已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出路，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乱飞。

“前路迷茫啊。”赵言躺在床上感叹道，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就业过了，这时候还得为自己以后干什么发愁，现在看顾衡的态度是打算让他自己想清楚，赵高和陈氏又一向任由他自己做决定，赵言这次都找不到人答疑解惑，只能自己默默消化。

心里有压力的时候赵言变的沉默多了，赵高他们都看出了端倪。

中午吃饭的时候，赵高给赵言夹了一筷子肉，犹豫道：“阿言，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有啊，爹你怎么会这么觉得。”赵言下意识就否认道，他不喜欢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觉。

赵高看了看赵言的脸色还算正常才接着道：“我看你最近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饭都吃的少了。”

赵言并没有觉得最近表现的异常，他为了不让赵高他们担心，还特意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很开心，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接下来要不要继续科举，可要考吧我心里还真没底。”赵言把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

第266章 梨涡

赵高闻言扒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他没料想到居然是这个事，不管是家里还是村里最近都是喜气洋洋的，就因为赵言考上了秀才，大伙都觉得脸上倍有面，结果当事人反而发愁了，没读过书的赵高不太理解。

“要不……”赵高稍微酝酿了一下才说出口，“你考不考爹都没啥好说，爹都不懂这些你是知道的，阿言主要看你心里想不想继续科举吧，家里现在有银子你别担心银子那些事，有爹还有你娘都在呢，你只要想继续考爹娘肯定都支持你。”怕赵言顾虑到银子的事，赵高打算先给他打个预防针。

“对，你爹说的对，娘也绝没二话。”陈氏马上附和道。

看赵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赵高觉得他说的话赵言肯定听进去了，他接着道：“阿言，你别想太多让自己犯愁，要是不想继续考了，咱家田地产的粮食够吃，柿饼生意也稳定，你想回来干啥都行。”

赵高话说的很明白，赵言倒是没有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赵高还能一下子说出那么多话，还句句都那么暖心，赵言感觉心里又涩又暖，背后有人支持的感觉让他心里的压力顿时少了些。

即使家里并不是富贵之家，可赵高他们义无反顾的支持让赵言觉得比直接给银子还动人，至少现在他是为此而感动着。

“爹，我想想先，过两天我再跟您说。”这个决定关系到自己的未来，赵言不想草率做出决定，那样也对不起赵高他们的支持。

赵高点头道：“不急不急，阿言你慢慢想。”

日子照旧过着，赵言恢复了偶尔上山采药的生活，顾衡那里他目前不打算去，因为他还没有做出最终的抉择，到时候顾衡要是再问起这个问题，他的答案还是没想好。

为了让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赵言选择了最能让自己放松的方式，药草的芳香让他感到舒适，小锄头一挖背篓里就又多了一棵药草，赵言挖的不亦乐乎，这几天的烦恼他直接抛之脑后，专心享受现在的快乐。

不读书的日子确实很轻松，不用天天绞尽脑汁想诗要怎么写，不用日复一日阅读背诵晦涩难懂的古文，到点就睡不用挑灯夜读，赵言感觉自己最近精气神都足了。

可他就觉得心里空空的，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能想起以前读书的事情，顾衡骂他的时候虽然心里确实有些压力，现在他一出门都被捧着，这种生活他总觉得不得劲。

“我决定继续科举。”赵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赵高一点都不震惊，特别平淡的把一块排骨夹到赵言碗里，关心道：“多吃点，阿言。”

“爹你早就想到我会做出这个决定了？”赵言也是刚刚吃饭的时候突然做出的最终决定，按理说赵高不可能提前知道才对。

“我跟你爹早就觉得你会继续读书。”陈氏笑着道。

“为何？我之前看起来很喜欢读书吗？”

“直觉。”赵高回答的很简短。

赵高没有说出来的是，他每次看到赵言读书的时候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赵言偶尔写出来一首自己觉得非常有灵气的诗，都要兴奋的拉着家里每个人都念一遍，赵高其实都听不懂这诗好不好，但他依旧每次都很捧场，都把情绪价值拉到位，他夸的很浮夸可赵言一点都没察觉，人依旧在那里傻乐。

读书的时候赵言是发着光的，每次一说起读书的事都是滔滔不绝，因此赵高觉得赵言肯定不会放弃读书这条路的。

干了三十几年农活，下地有多苦，赵高自认为自己非常拥有发言权，他并不是生来就会干农活，都是在田里摸爬滚打才学会的，那种日子太苦，赵高私心里是不想赵言过他从前的日子。

赵言该走的是本就属于他的康庄大道，而不是跟他一样一头扎进地里，背朝黄土面朝天。

做出决定后，赵言不再犹豫，直接驾着牛车就去镇上，他现在不怕顾衡问了，反正心里有确切的答案。

顾衡这几天不是闷在屋里看书就是抄书，整个人好像恢复了像之前病中的状态，整个人一直都闷着。

柳氏天天忙着出门干活，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开解顾衡，跟顾衡二十几年夫妻，她知道顾衡是怕赵言真的不打算继续科举，因此在赵言没有做出决定之前，顾衡的心一直悬着，这事她也不好劝，只能等顾衡自己想明白。

“灵儿，你在家记得提醒你爹按时吃饭，别让他一个人在屋里闷一天，这样闷下去人不病都得病了。”柳氏着急出门只能叮嘱顾慕灵来做这件事，不然顾衡真的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