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我也?只是个传话的,来之前?,族长交待过,必须亲自见到二嫂,有些话要当面告诉她。”
大夫人将茶盏往桌案一搁,发出?清脆的锐响,
“宁家是我掌家,有什么事?与我说便罢。”
郑三奶奶笑笑不做声。
大夫人脸色一黑,夫妇二人相视一眼,才意识到棘手之处。
郑家压根不想好好商议,故而只遣了个不顶事?的少夫人过来,也?就是说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为了息事?宁人,反而不得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郑家何时有了这么高明的人。
宁氏夫妇无声对了个眼色,最终大老爷朝仆妇使?眼神?,示意她去请宁英。
宁英自然已?知晓此?事?,她本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母说话,骤然听到这么一出?,怒火交加,那?张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如同一面镜子般瞬间便破碎了,老太君更是当场给呕了一口血,老太君上?了年纪,不如年轻时能干,也?不像谢老太君那?般日日摸摸牌,久而久之,神?色呆滞,腿脚也?不如往先灵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主意来。
宁家重规矩没错,上?百年流传下来的家规成?了强加在宁家人身上?的禁锢,屋子里媳妇们都谨小慎微,不像谢家几个媳妇日日凑在老太太那?里打?牌,大家都规规矩矩的,束人束己。
些许被禁锢得狠了,私下反而闹出?不少骇人听闻的事?。
老太君一吐血,屋子里人仰马翻,宁英从未如此?憋屈过,呕着一团火似的,再也?没了往日的淡定?,提着裙摆往外去。
丫鬟扶着她,在她耳侧絮絮叨叨,“听刘嬷嬷说,那?郑家人还抬来郑二爷的人偶,穿着二爷身前?的官服,瞧着可瘆人了,姑娘,离开前?您不是已?打?点好了郑家吗,怎么突然闹得这么狠!”
宁英怒过之后,脚步缓了下来,她扶着游廊的美人靠,望了望苍蓝的天,那?里一排大雁缓缓南飞,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首先得晓得真正的对手是谁,她才能有的放矢。
她在郑家待了整整七年,郑家是个什么底她能不知道?
她长兄乃户部侍郎,二兄是国子监祭酒,郑家诸多子弟四处为官,无处不仰仗宁家,给郑家一百个胆也?不敢如此?嚣张,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想起她前?段时日趁着沈家出?事?,奚落了沈瑶,看来是沈瑶的手笔,谢钦一贯耽于公?务,不可能也?不屑于玩这些手段,但谢钦底下有的是人帮着沈瑶出?谋划策。
一想到是谢家在作梗,宁英心里那?口气呕得更紧了。
她扶着廊柱深吸着气,平复心情。
沈瑶么,岂能让她如意?
宁英恢复往日镇定?,从容来到前?厅,兴许是她在郑家积威多年,那?郑三奶奶瞧见她畏畏缩缩起身行了个礼,甚至推了推那?小孩,
“快些给你母亲磕头。”
宁英听到母亲二字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小男孩穿着一身孝服,胸前?绑缚着一层麻衣,个子不算矮,却十分的瘦,规规矩矩跪下给宁英磕头,
“儿请母亲安。”
“不必了。”宁英面无表情坐下来,开门见山道,
“也?不用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不吃这一套,有什么话直说吧。”
郑三奶奶依着家里长辈交待,如实道,
“族长吩咐我转告嫂嫂,二兄丧期未满,嫂嫂还是郑家人,还请嫂嫂跟着我们回去,等丧期一满再回来不迟。”
大夫人怒不可赦,“胡闹,归家书已?给了我们,还赖着我们姑娘不成??离着那?郑二的丧期满也?不过三月,你们这不是寒碜人吗?”
郑三奶奶笑笑不说话。
她就是个传话的,任由大夫人大老爷说什么,她都不回嘴。
大夫人反倒自个儿气了一肚子。
宁英眼底寒霜密布,“我与郑家已?无瓜葛,任你们花言巧语,威逼利诱,我也?不可能回去。”
这回换郑三奶奶身旁的婆子回话,
“禀二奶奶,太姥爷吩咐,您若不肯回去也?成?,那?便在宁家替我们二爷守丧,二爷的衣冠咱们也?搬了来,少爷也?领了来,你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也?可全了二爷与二奶奶夫妻情分。”
大老爷猛地一拍桌子,
“放肆,你们这是没事?找事?!”
嬷嬷将脖子一缩,连忙闭了嘴。
但凡宁家人动怒,郑家人便不吱声,大老爷对着孤儿弱妇是浑身的劲使?不出?来,怒火攻心,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其实大老爷心里已?有了一番思量,实在不行,就说宁英是为母亲大寿而回府,如今住了一段时日,再回郑家继续守丧,待期满亦可回来,这是眼下挽救宁家名声最好的法?子,宁家在朝中为人敬重,若是今日名声败尽,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大老爷实在不想低这个头,就像是往日一个唯唯诺诺的属下突然在他面前?趾高气昂,大老爷心里那?口气没法?顺下去。
宁英那?张脸平日便没什么血色,此?刻越发白的阴森,她眼神?发凉,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给个交待么?”
郑家人看着她露出?几分畏惧,宁英在郑家说一不二,就连郑家族长也?奈何不了她,她们不敢正撄其锋,诚然,也?无需说什么。
宁英忽然起身大步朝外头去。
大老爷夫妇摸不准她要做什么,一行人急匆匆跟了过去。
刚跨出?门槛,却见那?宁英一身雪衣冲到那?衣冠人偶前?,袖下银光一闪,薄薄的刀刃划破她脖颈雪白的肌肤,一大片鲜红溢了出?来。
她如同一片枯叶般扑倒在地,汩汩鲜血在她身下慢慢绽开,被绚烂的夕阳映衬得如同一朵火红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