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1)

他的家当不多,归拢起来还填不满一个背包。等他回到客厅,岳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就不送你了。”

“我能抱你一下吗?”

许文凯没等他开口拒绝就上前一步抱住他,岳洋既没有推拒也没有回应,也许只要他不放手,他就会让他抱一辈子。

许文凯还是走了。

他一路上都没再想这件事,下了公车后被假期归来的大群学生挟持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十字路口,绿灯亮起,他却站在原地。

他望着马路对面的校门口,后退几步坐在路边,给路子明打了电话:“路大哥,我想喝酒,能不能陪我?”

路子明正打算拜访客户走在路上,听到许文凯一反常态的消沉,停下脚步问他怎么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许文凯好不容易忘掉的难过又卷土重来。他把手机拿开,抬起胳膊压住眼睛急速喘息,许久才抑制住哭腔“喂”了一声。

“你在哪?”路子明说,“我这就过去。”

“大学正门。”

直到被人抓住胳膊,许文凯才从一片空白的怔愣中回过神来。他想要起身,背包里的课本却把他往下拽,又被路子明搀住另一条胳膊扶稳。

路子明把他塞进计程车,带他去看了场电影,吃了点东西,又打车去国王。他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问,像在表演一出流水账的默剧。

许文凯一进酒吧就直奔吧台,二老板听他叫的都是烈酒,眉头立即拧了起来,一伸手扳住路子明的后颈压到眼前低声质问:“怎么回事?岳洋呢?”

“不清楚。”路子明笑了笑,“我只负责保护小朋友的安全。”

“别在我的地盘干出丑事。”

“我不是那种人。”

二老板放开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看着酒保往许文凯的方向一扬下巴:“给他酒。”

几杯烈酒下肚,许文凯的话多了起来,支离破碎地试图还原分手时的情形,说到岳洋劝他不要堕落时笑个不停:“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麻烦你陪我出来,不然我明天早晨不一定在哪醒过来,不一定让人操成什么样了。”

他高高举起酒杯,闭上一只眼睛透过玻璃看头顶上的彩灯,还没喝完的酒洒出来泼了他一脸。

“靠。”许文凯抹把脸摇晃着起身,拨开挡在眼前的人群向厕所蹒跚,撞开门晃到洗手台前弯腰洗脸。

他涨满的胃部一折,酒水和食物毫无预兆地冲口而出,食物的碎粒刮擦着喉咙引起阵阵咳嗽,越吐越凶。许文凯吐完最后一口,转身抱住一直在拍打自己背部的路子明嚎啕大哭,眼泪和鼻涕沾在他的毛衣上。

路子明顺势把他抱在怀里。

他本该说几句中肯的话,让许文凯知道岳洋最后表现得那么冷酷都是为他好,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在去接许文凯的路上给岳洋打过电话,问发生了什么事,岳洋只有简单的一句“好好照顾文凯,别让他干傻事,也别替我说话。”

路子明从许文凯的口中听得出岳洋有一大堆有口难言的苦衷,但岳洋却没有利用这些苦衷伪装成可怜的受害者,而是揽下所有责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对许文凯不留一点温情的余地,哪怕他于心不忍。

岳洋就是这么一个人,有着类似于自虐的善良。

那天他问路子明为什么确定自己是好人,事实上,与其说路子明确定他是好人,不如说这是路子明希望,希望他还像学生时代那样单纯。路子明到达Q市的当天,明明是多年没见的半个陌生人,岳洋却毫无戒心地邀请他一起住。正是这种欠考虑的一时冲动让路子明看到了七年的时光未曾改变的东西,也记起了高三时那段最美好的日子。

岳洋曾说,“很高兴再见到你”,其实路子明也很想告诉岳洋――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

歌手带来的一阵舞台小高潮结束,许文凯已经歪在沙发角落里睡着了。桌上的酒还剩了不少,路子明挨个摇了摇,打算喝完再走。岳洋最近也失眠,以往的深夜独饮变成了两人对饮,他总是有所顾虑不能放开了喝,现在是难得的机会。

一个画着深褐色烟熏妆的男人不经邀请坐在桌旁,大冷天里穿着短袖还大汗淋漓,盯着许文凯看了一会儿没好气地转向路子明:“你别想着趁虚而入我告诉你,我才不信你是直男,直男跑到gay吧把刚跟男朋友吵完架的小零灌醉是什么居心?聪明的现在就滚蛋,不然我把你这张骗人的脸打烂!”

路子明举着杯子等他说完,喝下一口酒问:“你哪位?”

“你管我哪位?!”汤午侠刚下舞台就听见其他演员八卦“岳洋的小情人”,一头扎进洗手间没找着人,又冒冒失失到外场搜查,看见路子明喝酒的架势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去找几个好看的不行吗?给朋友戴绿帽子亏你干得出来!”

路子明一把抓住汤午侠单薄的T恤拉到眼前:“我今天心情不好,别他妈找茬,动静闹大了对文凯没好处。”

汤午侠本来要跟他硬碰硬死磕到底,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不少人都在往这边看,还好许文凯垂着头看不清长相,不然恶毒的流言第二天就会人尽皆知。

汤午侠知道自己搞砸了,气焰顿时弱下去。

路子明松开手顺势一推,酒也不喝了,叫醒浑浑噩噩的许文凯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扶着他站起来。

汤午侠又莫名感觉路子明是正义的一方了,底气不足地警告道:“你不准拿我同学怎么样,不然我……”

路子明“啪”地拍开他的手:“一,我不会对他怎么样,我再不是人也不会对不起朋友。二,不关你事。”

“哎!你……”汤午侠本打算把许文凯夺回来自己照管,但许文凯看了路子明一眼之后居然放心地靠进他怀里闭上眼睛,这让汤午侠顿时没了发言权。

如果路子明不是好人,那许文凯就是个随便的白痴。汤午侠愤愤地想,我他妈才不管白痴的死活。

路子明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多,客厅里黑漆漆的,门廊上的灯光只能勉强照亮,岳洋仰枕在沙发靠背上不知道是睡是醒。路子明脱下外套和被哭湿的毛衣衬衫,低声说了句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岳洋清了清喉咙,然后像一团注入生命的影子一样活动起来,把手里的空酒罐扔到茶几上。

路子明没料到他还醒着,一愣:“怎么不开灯?”

“费电。”岳洋起身拖着脚走向卧室,“文凯怎么样?”

“喝醉了,我帮他开了间房。”

岳洋脚步一顿,扶住门框叹了口气:“谢谢你陪他,第一天最容易乱来,之后什么样我们就管不了了。”

“你可真绝情。”

路子明是半开玩笑说的,岳洋却没察觉到其中的幽默:“他如果出事肯定有我的责任,但是我绝对不会可怜他。”

一番话说的相当冷酷,路子明直觉他不是在针对许文凯,而是牵扯到一段他不知道的往事,一个岳洋避之惟恐不及的男人。

钟领的名字在路子明脑海中迅速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