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寻春满身脏污与伤痕,神智不清地瘫死在锦毯上。他浑身如同四分五裂一般,疼痛得难以动弹,想呼人进来救他,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寻春快要冷透时,他听见门外传来徐世昌急切的解释,道:“他们两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好面子,都缺个台阶下,我这不就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么?等撒过气,也就好了。长淮哥哥,你怎还因这个同我恼了呢?”

回答他的是一道清冷如雪的声音,“所以你就让他们拿别人当撒气桶?”

紧接着,门被推开,从外面吹进来一阵细细的冷风,寻春浑身打起哆嗦,在模糊中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雪衫鹤衣,貌似仙人。

“看看你干的好事。”那人淡淡地责备道。

徐世昌抓耳挠腮,“这……长淮哥哥,我……”

那人朝他走过来,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袍,遮住他满是脏污与伤痕的身体,起身离开前,那人仿佛顺手一般,在他的肩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寻春一时想起幼年时自己摔了跤,疼的时候就在阿娘怀里大哭,那时他阿娘也会这样拍拍他的后背哄慰。

他一下流出眼泪来,嘴唇动了动,想要问他的名字,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

后来寻春在芙蓉楼里养了半个月,听闻是正则侯留下一锭银子,请管事的好好照顾他,他也因此活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寻春就想着能有机会报答正则侯的恩情,可这正则侯来芙蓉楼只是喝酒听曲,也不用人服侍,寻春连见他一面都难。

不想如今竟有幸在将军府遇见。

他被赵昀指派过来服侍,眼下只知道裴长淮膝盖受伤,暂时会在将军府休养一段时间,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将军府,寻春不知,也不多想,能有机会报恩,已是他不可多遇的大幸。

他并没有言明前缘,只低头道:“小侯爷心善,不记得随手施给奴才的恩情,奴才却一刻都不敢忘,还请小侯爷准奴才留下照顾您。”

“不必,本侯这就走了。”

裴长淮想起身更衣,刚一使力,膝盖处牵起一片刺痛,登时跌坐回去。

寻春惊着,忙去招扶裴长淮,道:“小侯爷的伤还未好全,奴才听郎中说,这伤需得静养,细心调理着才不至于留下病根。小侯爷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奴才。”

裴长淮眼见自己见行走也不能,身体上还有多处难言的不适。他身为正则侯府的三公子,从小便是金尊玉贵,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他冷着眼,道:“让赵昀来见我!”

寻春也不知他怎突然发了这样大的火,谨慎回道:“都统上早朝去了,他说,倘若您醒来,就让奴才告诉您,待他下朝后就会过来陪您一起用午膳。”

裴长淮咬着牙,眼睛盯住了桌上摆放的茶具,半晌后,他道:“好。”

到了午间,赵昀一回府,寻春就来禀告,正则侯已经醒了,烧也退了,刚刚又进了些白粥,好像因为暂时走不了路,心情不太好,不许旁人进去伺候。

赵昀令寻春去厨房传膳,等煎了药再过来,自己则径直回房,去见裴长淮。

甫一推开门,他就看见茶具摔在地上,散落一地的碎片,下意识警觉,余光忽地瞥见一翩黑影,当面袭来一阵清风。

赵昀眼疾手快,扼住裴长淮的手腕,他手里握着的碎瓷片离赵昀的眼睛也就不过一寸。

赵昀从容地向后仰了仰,躲开一段距离,转头望向裴长淮,嘻嘻笑道:“好身手。”

第48章:巫山云(四)

裴长淮右手被他钳制住,立刻出左手打向他腰际。

赵昀一侧身,挟着裴长淮的左臂一扯,裴长淮膝盖还未好全,堪堪站上片刻已然吃力,经赵昀拉扯,当即失去重心,朝他的怀中跌去。

赵昀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裴长淮,笑道:“小侯爷一见我就投怀送抱,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这样轻薄我,可实在不合礼数。”

他说话越是不正经,裴长淮就越恼怒,捏住碎瓷片就往他颈间划去。

赵昀见他下手竟真这么狠,一下拿住他的手腕,连着人一起强行按到墙上,迅速抢过瓷片,扔到一边。

他回头对上裴长淮几乎快喷出火的眼睛,惊道:“你真想杀我?”

裴长淮挣扎了两下,咬牙道:“赵昀,你还想羞辱本侯到何时!”

“我羞辱你?”赵昀眯了眯眼,一把握住裴长淮的腰,“与我行欢,就算羞辱?因为小侯爷瞧不上我赵揽明了,是也不是?侯爷是嫌我出身卑微,还是嫌我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位郡王爷?”

裴长淮抬手揪住赵昀的衣襟,“你我之间的事跟从隽没有任何关系,赵昀,他已经死了,是为大梁百姓战死的英雄,请你口下留德。”

“英雄?我看他不仅是大梁的英雄,还是你裴昱的英雄。”赵昀冷笑一声,却见裴长淮眼眶轻红,知此事乃他心中悲痛,不想再提,转而说道,“既跟他无关,你又跟我闹甚脾气?上次你来我府上,我们不还好好的么?你还讲,要教我下棋。”

说到后面,他瞧裴长淮疼得要命却还强撑着,再大的火气也发作不出。

赵昀伸手揽住他的腿和腰,一把将裴长淮横抱起来,放他到榻上坐着。裴长淮疼得双眼发黑,好一阵儿才将气息喘匀。

“再折腾下去,你这腿恐怕要瘸一辈子。”赵昀单膝跪在裴长淮的面前,手轻抚在他的腿上,有心服软道,“我府上的郎中乃是治腿伤的好手,你就在将军府休养一段时间。等用过午膳,派人去给侯府传个话,只说是去澜沧苑养病,别让你家嫂嫂担心。”

裴长淮沉默了一阵儿,用冷冰冰的眼神瞧着他,“你是想留我养病,还是想当我跟寻春一样,让我陪你……”

他气得嘴唇颤抖,往下的话再难说出口。

“你跟他一样?我只差当你是祖宗伺候了。”赵昀扬起眉,“你也不问问那人是怎么到我府上的……算了,不提也罢。我可不像小侯爷你,眼前抱着一个,心底想着另一个。”

他说这话时恼怒少些,嗔怨多些,听着不像是控诉,倒像是同裴长淮卖乖。

裴长淮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怔了怔神,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想的是谁。

见他不反驳,赵昀更不痛快,推着裴长淮倒下,欺到他身上去。

“我待你不好么?”赵昀声音低低的,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他一下,又道,“长淮,你真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本侯……”

裴长淮想要说什么,嘴唇却被赵昀一下含住。他的吻热情,浓烈,令人沉醉。裴长淮脑海中空白一片,只唇上酥酥麻麻,赵昀舌尖逐着他的纠缠,二人深吻得难舍难分。

就当裴长淮渐渐忘情之际,他闻到赵昀身上带着一段冷然的梅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