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这边所有的邀请和签约,已经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林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就在他回国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罕见的关注了国内的新闻,也想看看爷爷这几年有没有老。

可是手机屏幕上无情的显示着,老林已经被老何代替了,他被送进了ICU,生死未卜,家里脾气最大的大伯也被带进了审讯室,在警察面前痛哭流涕。

他疯了一般的给家里打电话,手机,座机,就连保姆阿姨的电话都打不通了,他又一次被遗弃了。

海的那边艳阳高照,照着他们家上百年的罪恶,海的这边雷声轰鸣,掩盖住了门外的敲门声。

林柏在家里的地上做了一整晚,第二天有人敲门,他以为是预约的车子到了,爬起来想去退掉,可门外站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叔叔,他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说他是林自绪的朋友,受他爸委托来照顾他的。

关于他的前半生,林柏几乎每天都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每次都能响起一个新的细节,刺激着他创作出一副新的作品。他总是强迫自己去回想那些不痛快的记忆,这样灵感永远不会枯竭,他也好像得到了宣泄。

他今天又在梦里回忆起了国外的那个雨夜,雨砸了一整晚,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可是场景为什么又变换了,看不清脸的男人抱着他,抱着小小的他,还在襁褓里的他,他是谁,是他的亲生父亲吗,他还想很喜欢自己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他又不要他了呢,他现在在哪里……

林柏陷入了无法脱身的洪流之中,滔天巨浪卷着他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他徒劳的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洪水堵住了他的口鼻,他和水融为了一体。

比他的皮肤还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擦拭掉了那层细密的汗珠,双手抓住了他的身体,他终于从那场无形的洪水中解脱。

沈光罕见的带上了焦急的神色,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将他揽在了怀里,轻柔的拍着他的后背。

即使接触了这么久,林柏贴在她的胸前时还是会脸红,可他却享受着这份柔软,红着脸又朝怀里拱了拱。

她也柔声的安慰。

“做噩梦了吗,今天起来得太早了。”

“没事,我们到哪里了?”

“到了,已经在落地了。”

“你说的惊喜,是什么啊。”

“就是,你马上就能看见他们了。”

随着她的话,林柏支起身子,两个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下面,还没捕捉到他的身影。

而等到他终于下去,拥抱到他们后,已经泣不成声。

林自绪也是今天凌晨才到的京阳,但他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也给自己多年不见的儿子准备了一做丰盛的接风宴,林太太在屋里拉着林柏的手抹眼泪,沈光就去了外面,和林自绪一起摆放着碗筷。

曾经也是衣来伸手的人也学会了做家务,笑容中也带上了慈祥,他包揽了全部的工作,还笑着要她坐下休息,

“一路上累坏了吧,这次能找到林柏,还让我们平安的回来,你哥哥费力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才好呢。”

“我哥也是热心肠,爱打抱不平,就算是林叔叔……诶呀不说了,过去的也改变不了了,我们就一起朝前看吧。”

她说的十分潇洒,也说到了林自绪的心坎上,他带着感激的抬头扫了她一眼,却只瞄到了她衣领附近露出来的大片红痕。

两人都不自然的收回了身子,林自绪低头摸着鼻头,嘴里嘟囔着这娘俩干什么呢,逃跑般的去了卧室。

独自坐在桌子旁的沈光面无表情的将衣领拉回去,只是新换上的毛衣扎着她刚抠出来的红印钻心般的疼。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沈言安排她做这些是要干什么,便先给他发过去了个“完成”,然后依旧靠在桌边发呆。

政府大楼里,苏常策带着下面的五个副总和老何汇报这个月的工作,但老何的心思却不在他们的话上,他时不时就翻一次手机,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苏常策左面和他不合拍的亲家对视了一眼,右面和齐聿对视一次,大家眼里都写满了各自的小九九,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挨到了中午休息时间,老何推开前面的文件就要离开,还真有一心工作的人想要阻拦,被他挥挥手打断,

“休息一下休息一下,我这一把年纪了好不容易能凑齐个同学聚会,剩下的工作等我回来再说。”

老何从前门离开了,苏常策立马回头看向齐聿,可他后面的位置也空了下来,还留着一个敞开了后门。

中午这顿家宴吃完,林自绪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了,走前他神色凝重,一再回头看着他的妻子和养子。

林太太从见面起就没看一眼沈光,她满眼都只有自己的儿子,不顾他的推阻,硬是揽着他去卧室里睡起了午觉。

她看不见沈光,沈光也看不到她,自从进了京阳地界后她的话就特别少,总是盯着一个方向看,心脏跳动得十分快。

手里捏着手机,却收不到一条消息,以前沈言总是第一时间回复她的消息,哪怕是一句“好的”,可如今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动静,这完全不正常。

0101 101 生生无光 下

齐聿飞车赶到了徐梅的住处,几乎是破门而入,屋内正对着门坐着的是顾潮冬,他就知道他会来,甚至还直接搬了把椅子,就坐在门口。

他邀功似的朝徐梅看着,站起来开始穿外套。

“我就说吧,男人最了解男人,只有在最紧要的关头,才会表现出他们的情感。”

他就要离开,路过齐聿时还是拍着他的肩膀,

“年纪也不小了,多做点好事,你就算霸占着别人的闺女不放,也应该让孩子见见自己妈啊。”

两个人都不理他,他还在笑,哼着歌出去了,电梯门关上,齐聿就立刻关上了房门,大步朝徐梅走去。

她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侧坐在椅子上,手垫在脸下面,放在椅子背上,看着他走进,

“你不会真的对我有那种意思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还真没发现。”

他们两个的话都被齐聿自动识别为疯话过滤掉了,他只是拉着徐梅的袖子让她坐直,和他直视。

“你现在清楚的告诉我,在瑶瑶和江雨中间,你生没生过其他的孩子。”

徐梅愣住了,她挣脱开被牵制的手臂,软着身子瘫在了椅子上,

“你真的不知道吗,那看来我隐藏的很好,那他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就还抓着她的小辫子。”

她装傻的样子气得齐聿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随便从衣架上拿下一件外套扔在徐梅身上,拉着她就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