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是被隐藏在南海韵美内的一颗棋子,林州行把他用的很好,更重要的是,是施舍也好,是一时被迷了心窍想讨他一点奉承也好,当年的罗海韵怎么也想不到,她点头应允林州行通过机构代持的那一点点股份,竟然会成为南海韵美前行的顽固钉子。
林州行利用股东知情权益反复查阅账目,提起诉讼,配合刘文里应外合,竟然将罗海韵本人数次排除在公司主要经营决策之外,另外,南海韵美在发展势头极好的情况下,连年亏损,财务表现欠佳。
这完全脱出罗海韵当初对丰海董事会的承诺,南海韵美没有成为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反而成为了需要吸纳大量资金投入的“拖油瓶”,集团对南海韵美的经营实控也不够,在百乐提出高价收购的意愿后,丰海股东反向持续向罗海韵施压,希望卖掉南海韵美,尽快回收掉一大笔资金。
“另外……”陆鸣西突然补充说,“他们在抢糖。”
“抢糖?”我略略提高音量,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而且我可以肯定,这也是我今晚原本想要得知的答案。
资源的整合和重组是巨大难题,每个行业都是庞大的系统,即使是看起来有关联的行业,要想进入不交学费也没有那么简单。
做自有品牌,开发自有产品这一步,丰海虽然走的比百乐要早,但路线不同,丰海更谨慎,开发了几个日化产品线,产品附加值高,行业技术设备成熟,进入门槛和退出壁垒都比较低,罗海韵的南海韵美,其实也是这个思路。
可是百乐一进场,就敢做快消,市场潜力巨大,厮杀更激烈水更深,老牌巨头也多,在个人护理品行业和家庭护理品行业试水成功,获得新的利润增长点后,这两年,百乐瞄准了食品饮料行业,但这一次,丰海也跟着匆匆下场。
在人满为患的传统饮料赛道中,百乐竟然能找到一条相对蓝海的新赛道健康饮料,当然,并不可能是先驱者的意思,而是说,在这个赛道上,不像瓶装水和汽水,各家的市场份额占比动态均衡,还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霸者和王者,机会和空间都是有的。
丰海显然也认为百乐的市场决策是合理的,所以跟着下场,以图省力,但丰海绝不会想到的是,在投入生产线设备和巨量营销费用之后,他们会缺糖。
打着零蔗糖标签的气泡水当然不可能没有甜味,它们需要用的核心添加就是友达所生产的那种代糖,这个我当然很清楚,以前根本没什么人用这种糖的,老邓的订单一般就卖给国内的一些糕点,量不大。
这也是三姑父和老邓当初收到了林平舟影响的虚假订单后会那么高兴那么冒进的原因,因为他们销量打不开已经好几年了,而这同时还是在那些订单撤单之后又会根本找不到下家的原因,因为那时候就没有那么大需求。
总需求不大,市场的总产能也就不大,如今百乐和丰海同时下场,带动了原有老牌巨头的警觉,也开始屯原料,这是巨头的通常策略先全部买走,再慢慢消化。
快消产品的终端销售更新速度快,产品生产的链条可没这么快,一条新生产线几千万,谁会随便盲目冒进扩大产能?
国内的产能跟不上,大家就开始抢糖,正打着不可开交,林州行突然掏出了友达。
真是说不好是不是冥冥之中,当初老邓晕头晕脑贷款新开的生产线,被百乐的订单接盘养着这么多年,突然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所以林州行才会在这个节点亮牌成为友达的大股东。
这几年丰海一直被百乐压着,市场份额本就不断缩减,预期的利润点又都没有增长,还在这里被卡了脖子,难怪股东们急着卖掉南海韵美回款,林州行对罗海韵,是双管齐下,一起施压,我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之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是啊,我心想,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我,林州行当然没变。
我让小罗帮忙停在小区门口的百乐便利店,不用送到楼下,走进去就看见冰柜最醒目的位置摆着百乐新推出的气泡水系列我挑了一瓶付账当然挑的是菠萝。
流畅的瓶身设计上印着青春靓丽的美少女们,Slogan 旁边是代言人签名,菠萝小姐穿着嫩黄色和深绿色的菠萝同款配色打歌服,展现出公式化的甜笑,当然年轻漂亮,但只是年轻漂亮而已,这张脸上没有什么很深刻的、足以打动人的东西。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味道还挺不错,想到这里面居然加的是友达生产的代糖,忽然有点感慨和唏嘘的感觉。
我给瓶身的配料表拍了张照片给老邓看,老邓特高兴。
那帮小记者的动作还挺快,第二天就把偷拍到的照片发往百乐和南洋信托的公关部,估计给菠萝小姐的经纪公司也发了一份,总之能赚几份钱就赚几份钱,照片的备注中他们并不认识我,找的角度是:新晋顶流女团豪门梦碎,南洋富少小开已寻新欢。
王瑶拿过来给我看,我翻了翻,发现还好,没有拍到脸,陆鸣东帮我挡住了,但是熟悉的人应该也认得出来是我,因此顺口问王瑶:“林州行是不是知道了?”
“对。”王瑶点点头,“林董说陆总会处理的,让你不用挂心。”
“行。”我没再问这件事,转而说起别的,我说,“在友达帮我找个司机空缺出来吧。”
我这个挂名的 CEO 这点人事权限还是有的,想塞个人进来也不难,只是想要塞进来的这个人比较特别,而且是二姐跟我说的。
其实在二姐跟我说之前,我也是万万想象不到的。
是周明祎。
二姐和周明祎是在一次上班打车的路上重逢的,周明祎在当出租车司机,而且就在深圳,茫茫人海,这实在是太巧了,他认出了二姐,打了招呼,两个人叙了一会儿旧,后来带着亮哥,三个人又约着吃了几次饭。
二姐说其实他来深圳挺久了,甚至在我还在深圳还没走的时候,周明祎就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联系我们这些大学认识的朋友,因为他是跟着他老婆过来的,关了原来在大学城附近开的几个店子,带着钱来深圳重新创业。
他老婆的故事他和二姐讲的很少,只说也是同校学妹,年纪差得挺多,当初一心要来深圳闯荡,其他部分也讲的不细,最终只有个结果那就是他去年离婚了,生意也亏了不少,干脆关店清盘,还欠一部分债,就开出租车,慢慢还。
说起来周明祎也从来没有上过班,从大学开店开始就一直当小老板,现在店子不做了,他也没法适应正常上班族的生活,但开出租实在辛苦,每个月要被公司剥削掉一大笔。如果能还掉债务,再攒一笔钱,他还是要再创业的。
所以上次见了二姐,他很客气地请她帮他留意合适的新工作,最好能在熟人手下做,二姐盘算了一下让周明祎进百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刚好我来了友达,虽然有点犹豫,但她还是问了问我。
其实也有点怪,二姐叹了口气说,就算在友达也难免撞上林老板,大家都尴尬,但他现在过的不好,我又想帮帮他。
我懂你,我说,我更是这样想的。
考虑了好几天,我最终还是向王瑶开了口,前男友这个身份就很难讲,卡在“前”“男”“友”三个字的每一个字上,每一个字都很微妙。但我想曾经我们也是朋友,和平分手祝福彼此,没什么怪的,坦荡些就好。
至于撞不撞上林州行……那又怎么样?他爱怎么样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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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州行抬起眼望着我,我看见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倒映着我自己,他说:友达是无价的 】
王瑶不认识周明祎,很快给他找到一个位置按规格我这个 CEO 位置是可以配司机配车的,就刚好。
好像也不是刚好,我重新联系到周明祎,问他介不介意,友达也和林州行有关系,迟早也会遇到的。
他回复说只要我不介意的话,他还不配介意。
当年其实是他把我删掉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删的,信息的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他对我的祝福上,在某一次摁错的群发中发现他把我删掉了,几年不见,他变成了一个说话谦卑灰蒙蒙的人,说有机会就很好了,他很谢谢我。
他的头像还是和老婆的合照,老婆看起来年纪不大,两个人明明笑得很幸福。
人进来了之后我跟王瑶交底说,这个新司机是我和二姐还有林州行以前大学时共同的朋友,同时也是我的……前男友。
王瑶这才发现被我坑了,哀嚎说,完了,小林董会发疯的。
我跟你说这件事的用意就在这里,我跟王瑶说,林州行要是发神经,你就说是我非让你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