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来他用三年时间消化掉了“林董”这个称呼,这可不行,我想了想,说:你想让我叫什么,前夫? 】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聪明的很有限,反应又很慢,其实但凡能认真思考一下,就能发现这事的蹊跷之处和一些可能性。

但是我没有这样做,而是按部就班地通过代理联系到了那家外资机构,机构很专业地表示,会安排负责人和我见面,我应下了,而且很傻地去查了好几天的机构资料,发现没什么头绪。

所以那一天,我走进大厦里的洽谈室时,不免吃了一惊,站在门口愣住了。

三年了,我再没有见过林州行。

当年他赶走父亲,再吞股权,重新领衔百乐,熬过股价危机,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战成名,成为资本操作的经典案例,风头无两。

但百乐前后经历了前董事长入狱风波等一系列事件,换帅之后版图收缩,一改从前大张旗鼓的作风,行事低调,逐渐淡出市场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些年林州行也很少发表公开言论,不做个人曝光,我人在美国,只要稍稍注意一下避开相关消息,就能对他一无所知。

他坐在那里静静看我,许久不发一语,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这几年过去,别人眼中的我是否有所不同,但看在我眼中的林州行却是熟悉又陌生的。

他穿着一身昂贵行头,细节处也十分精致,宝石袖扣闪着很细密的光,外套上扣着一枚沉甸甸的胸针,还是那么好看的一双手,手指细长,无名指上叠戴着两枚戒指,黑色的碎发半遮着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但其间的神情却是我所陌生的。

曾经的林州行对于很多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有一种懒洋洋的少年气,心思细致,眉眼一弯也就显得温柔,如今这份少年气已经全然褪去,细腻沉淀成为缜密,脸上神情淡漠,更让人难以看透。

无论如何,曾经的林州行看上去总归是个安全无害的人,而现在,眼前无疑是个从第一印象就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角色。

他坐的位置对面孤零零的摆着一把椅子,桌上放着一杯柠檬水,一份空白的股权文件,我没有坐下,只是走进来看着他说道:“您好。”

林州行眼神闪动,其中的情绪我已经完全看不懂了,我们分开的太久,我现在也早已没了心情和好奇心,不愿像以前那样不停地猜测他的表情、他的话语,我不想管他实际上可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他说:“好久不见。”

“我不知道是你。”我说,“今天的见面也是我意料之外的。”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林州行淡淡解释道,“我一直通过机构代持,没有直接出面过。”

“没关系,无论是谁,我方的诉求都是一样的。”我拉开椅子坐下来,说道,“我父亲是友达的创始人,对公司有深厚感情,不愿意放弃控股权,无论是增资入股还是出资收购,我们都愿意付出最大的诚意。”

林州行看着我道:“几年没见,你对我只有这些话说吗?”

我神色平静:“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在美国过得还好吗?”

“还是很不错的。”我微笑道,“毕竟用的是你的钱。”

林州行也勾起一抹淡笑:“所以,现在你还要用我的钱,买我的股份。”

“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我们说好了再不相欠,给我的就是我的,你不会又不认了吧?”

“当然认。”

“那就好。”我做了个手势,“请您开个价吧。”

林州行不为所动,只是说:“如果是谈这个,我今天根本没有必要亲自来。”

这么多年过去,林州行这个说话的习惯还没有改,又把句末的问句吞掉,说了一句四平八稳的陈述句。

他的隐含意思很多,第一是质问,质问我“你到底明不明白”,第二是否定,否定我的提议,因为他想聊的话题并不是这个,但是他并不直接拒绝,也不直接亮明。

果然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讨厌他这样,我恼火起来:“我没有其他话要跟你谈。”

林州行的姿态忽然柔和,身体前倾更加靠近桌面,抬眼用上目线看人,低声道:“清清,我们谈点别的,好吗?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他又这样,他还是很擅长这样,在我剑拔弩张的时候温顺地示弱,但人不能永远不长记性,我不会再被他打动了,因此冷笑一声说:“我知道我们这点资金不上台面,还不够劳驾林董事长喊一声邓总,那就麻烦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何必这样?”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原则。”我说,“要么就谈合作,要么就谈感情,不要混在一起。”

“那就谈感情。”

“我没有感情和你谈,只要你愿意,我们立马民政局见,签字离婚,我说过你可以找二姐转达,这三年是你没有找我。”

“因为我不想离婚。”

“我想离,林董,我们见一面不容易,不如早点把该办的事情一起都办了。”

说实话今天不是遇见他,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这件事,虽然客观上没有联系了,但公民得尊重法律,我确实该早点处理好这件事,恢复为法律意义上的“单身自由人”。

“能换个称呼吗?”

林州行看起来反应不大,只是这样问了一句,看来他用三年时间消化掉了“林董”这个称呼,这可不行,我想了想,说:“你想让我叫什么,前夫?”

林州行瞳孔放大,僵硬了一下,骤然缺氧似的,轻轻吸了口气。

这个反应我很满意,极为开心。

“那就先谈合作。”他缓了一会儿,艰难开口,收起了那套惺惺作态的柔软姿态,浅浅看我一眼,语气不重但是很强硬,“你给不起我要的价格,反而是我可以给你们一张无上限的支票,邓清,你的筹码是什么,凭什么和我谈合作?”

“好,既然谈不了合作,那还是谈感情吧。”我粲然一笑,马上语气柔和,眼波流转,“大家夫妻一场,也算好聚好散,这份感情,值多少股份啊?”

林州行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笑了一下说:“你变厉害了。”

“经过你的亲身教育,总得成长一点。”我看着他说,“我现在很认同你说的那句话了。”

“哪句?”

“任何东西都有价码,区别只在于到底有没有人出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