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声道:“那我等您等会出来再聊!”

老师被一群家长围着,终于轮到了我们,看着花名册向我招招手,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小孩跟着听了,便麻烦宋姐看着,在老师的引导下进到办公室里面去。

岑老师是个很有气质的人,今年不过刚过四十,持双证国外幼儿教育硕士学位,又资深学历又高,我没当过别人家长,她一看过来,我就觉得有点紧张,反倒是她先开口安慰我说:“低年级主要是培养学习习惯,成绩是次要的,家长不用着急。”

我说:“岑老师是有什么话想和我们说吗?”

她很委婉,但也很直接,她说:“一学期下来,我好像从来没和林意珊的爸爸妈妈沟通过。”

“她妈妈去年去世了。”我一开口,岑老师就说了抱歉,我想了想,说了实话,“她爸爸……对这个孩子不怎么关注。”

“明白。”在这种学校任教,什么样的家庭情况她没见过,很快调整话术说,“既然以后要跟着你们生活,那作为老师,我得提醒你们多关注小朋友的心理健康。”

我很好学地点点头:“老师您继续说。”

“林意珊同学看起来很活泼,又很听话,但是我们发现她对外界的直接反馈非常少。”岑老师说,“这不是她的真实性格,她有一种并不明显的表演型人格,我想,这是源于家庭带来的强烈动荡感和不安感所致。”

“这不是个外向的孩子,虽然表面看起来如此,这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内心也十分敏感,她的表达其实是很弱的。”

“和其他小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您观察过吗?”岑老师问道。

我答不上来。

“林同学从来不表达负面,她被询问给出的反应总是积极的、正面的,但结果并不好,无论是成绩还是劳动结果,都表明很多时候她没有真正理解大人话里的含义。从班主任的角度,我们通常说这是个很好管的孩子,让人省心,但是从教师的角度,我希望学校和家庭能够共同努力,去保护和培养这个孩子的真正人格。”

这番话说得很深,我很感谢岑老师能把这番话留到室内单独来说,她说得很对,也很透彻,林意珊是林家被忽视的孩子,她不是林州行,没有众星捧月的童年,不在期待中出生,无人专注于她的成长。我觉得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早早地被逼出了一种本能不想被人讨厌被人丢弃的本能。

爸爸不喜欢她,所以要很乖,哥哥很忙,相处的时间往往很短,所以不能闹。

林舒琴当然爱自己的女儿,可是她太软弱,在讨好丈夫和保护女儿之间,她选择了前者,错的是大人,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又是谁呢?我有能力有精力有义务站出来承担这一份责任吗?

我想我也没有,因此深深叹气,岑老师很理解我,她见过的复杂情况比我多的多,柔声说:“这种情况在我们学校的家长身上是很普遍的,虽然我们在孩子身上的投入时间是有限的,但是我们可以提高每一次相处的质量。”

我虚心问道:“怎么提高?”

岑老师和蔼地微笑道:“用心。”

她循循善诱,也很有耐心,我们陆续又谈了一会儿,直到外面的家长实在耐不住,敲门来催,我赶紧起身微微欠身说:“打扰了,岑老师,您今天说得让我们受益匪浅。”

“每个小孩都是特别的。”岑老师很真诚地说,“和播种一样,等一朵花开,需要用心灌溉。”

“我明白的,谢谢您。”

经过一番恳谈,一出门我很自然地寻找珊珊和宋姐的身影,却完全没有看到,慌了一下,急忙抓住刘夫人询问,她摇摇头说没看见,提醒我先冷静下来再说,我定了定神,珊珊是宋姐带着的,还是先打个电话确定一下,这时候刚刚说过话的陈雅诗妈妈跑过来,献殷勤说:“我一直帮您看着,珊珊刚刚被保姆带出去了。”

“您亲眼看到吗?”

“是的。”

“好,谢谢。”

保险起见,我给宋姐打了个电话,宋姐接了电话说:“小清小姐,珊珊小姐说不舒服,想要先回去,我就带着她走了。”

我有点不太高兴:“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怕打扰您和老师,我不敢说。小清小姐,是有什么事要回去吗?”宋姐主动说,“要不您亲自和珊珊小姐说。”

好像是把听筒放在身旁,我听见小姑娘嘟嘟囔囔的声音飘过来说:“我不要。”

听到珊珊的声音,我神经放松下来:“算了。”想到老师刚刚的话,我说,“她不愿意就算了。”

出个门,司机还等在门口,见我出来,主动报告说:“宋姐先回去了,她说和您说过。”

“嗯。”我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司机下车帮我开门:“好,那您去哪?”

“回家。”我想了想说,“不,去兰堂。”

虽然之前说了把权限放给技术总监,但总还是不放心,回了兰堂听了一遍调查结果,洪磊很老实地说,完全是冯江的人为原因,对工作麻痹大意,所以他建议……他建议……

支吾了半天,他始终狠不下心来,技术总监和我对视一眼,笑了笑,我很干脆地说:“既然结果处理无异议,冯江自己也承认并且签了字,那就辞退,没什么好说的。”

技术总监和我意见一致:“好的,邓总,我马上和人事去办。”

接着又被鲁宁一个电话叫到百乐,林州行今天去陪赵行长不在公司,电话也打不通,因为我有林州行的私章,因此有些重要的时限文件,他希望我能代签。

累死了,却还是得强撑着看枯燥无味的财务文件,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了两份实在看不下去了,语气虚浮地问鲁宁说:“这些都是小林董过手过的?”

“对的。”鲁宁把手机里面林州行的语音放给我听,很清晰地说明白了文件的日期、全名和版本号,我忍不住偷了个懒,没看内容全签了,然后趴在桌上捂着脸揉太阳穴。

王瑶以为我怎么了,吓得赶紧跑进来,我摆摆手说:“没事。”

让我睡一会儿吧,只睡一会儿也好。

又松软又迷糊,可能是王瑶点的香薰,暖暖的融融的,像柔软的手指按摩头皮,我真的坠入梦境。但睡得不是很舒服,也不安稳,总觉得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却无法醒来。

疲惫感被甜美的气味裹挟着,那甜甜的果香中忽然夹进来一丝冷调,凌冽,但又熟悉,意外地让人安心,神经反而彻底放松下来,睡梦中动了动手指,抓到男人的衬衫前襟,我感到有人将我横抱起来当然猜得到是谁,但想睁开眼看一看都没有力气,最后的记忆大概就到这里,随后,就是无尽的深眠。

??111 更重要的事

【 我只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宋姐在说谎,还把矛头指向我 】

再醒来时,太阳都掉下去了,我躺在家里的床上,或者说某个人的怀里,但我怀疑他把我当笔记本垫板用,屏幕的光隐隐映在林州行脸上,我一动他就扶住电脑举起来,笑嘻嘻地说:“小心!我还没保存。”

刚醒就被气,我把起床气顺理成章地撒在他身上:“没忙完你跑回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