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来厉声道:“那我去说!”
“不!谁会相信呢?没有证据的。”李享之的脸上忽然变了一副神情,他变得可恶又陌生,甚至轻轻笑了一下,指着我道,“又没有证据,你去说,大家都会觉得是我哥要害我。”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会突然变成这种人,掌心攥握成拳,咬牙道:“我看错你了。”
“可是我没有看错你。”李享之脸色惨白地一笑,“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把什么都告诉你,再不告诉你,我也会憋疯的,但是我做不了好人了,清姐,对不起。”
然后他深深鞠了一躬,跑出了大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浑身绷紧的肌肉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算了算林州行飞机的时间,我晚上给他打了电话,讲完一遍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机场风声呼啸,我也听不出他的真实反应,林州行一直在重复的一句话是:“你不要再做任何事,只有两天了,等我回来。”
我说:“我不想眼看着这一切就这样发生。”
“你答应过我!”林州行语气严厉起来,随即又放软了一点,说,“你答应过我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去破坏他们的计划,并不安全。”
“好,我不动,然后呢?”
“等我回来。”
不疑心是不可能的,我吸了一口气,皱起眉:“林州行,你到底在那边干什么?”
风声袭来,把他的话语再次淹得破碎,林州行匆忙地说了一句“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即使我隐约能猜出一定有一些保护的含义存在,但被人隐瞒和扔在原地的感觉仍然非常不好,心绪杂乱,我独自去天台坐了一会儿。
手机一响,陆鸣西发来三个问号,然后是三个感叹号,然后是噼里啪啦的一串。
“你知道了吗?”
“太突然了吧?”
“后天?!!”
看她这个反应,也像是毫不知情,连陆家这样的消息渠道都没能提前窥到,林平舟和汪兰的确在防所有人,我点开汪兰下午发来的电子请柬,地点显示的是某个离岸的岛屿酒店,心情复杂地回了一个“好”字。
为了严格控制宾客人数,隔绝媒体和一切外界消息,林平舟甚至直接买下了那家岛屿酒店,以确保筹备可以秘密进行,交易是私人行为,原卖家又是外国人,我怎么也查不到记录,无法推测计划启动的时间。
所有宾客都会通过游艇协会的会员码头,由林家统一安排前往酒店,直到这时林州行还是没有消息,电话也打不通,陆鸣西看我孤身一人,当然很是奇怪,反复看了两遍我身后:“林州行呢?”
我现在没有什么应酬的心情,就说不知道。
“吵架了?”陆鸣西提起兴趣来了,“你们也会吵架?哎,林州行和人吵架是什么样?”
我淡淡反问道:“你没见过?”
“没有,他生气我倒是见过,就是一言不发地走掉了。哦我知道了!他不会是因为吵不过你,所以赌气不来了吧?”
“西西。”陆鸣东温声出言阻止,“不要在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乱开玩笑。”
“好吧,对不起。”陆鸣西吐了下舌头,但语气诚恳,“小清,非常不好意思。”
也算是帮我缓解了一点,我感激地看了一眼陆鸣东,陆鸣东一边用绅士礼引我上船,一边笑道:“堂弟订婚,他不会不来的,你别担心。”
行,说来说去还是在问林州行,我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鸣东好像也有点无奈,轻笑道:“我真的没有在问。”
游艇开动,陆鸣西去船舱里拿了几瓶饮料跑上来,塞给我说:“别心情不好了,吹吹风嘛,管他干嘛,你说订婚这么大的场合,周琦得显摆成什么样啊?”说着说着嘻嘻一笑,“不过现在她完全断绝了成为我嫂子的可能性,我感谢她,今天可以忍一下。”
陆鸣东嗔道:“别乱说。”
“怎么是我乱说,真有可能成真的!”陆鸣西并不想止住这个话题,“香港那次晚宴,就我和小清一起回来那次,周叔叔和你说了什么,我可是都听到了!”
说起来那一次,除了人在香港的林舒琴,年长一辈特地赶来的的确只有周武。
“琦琦那时候正喜欢州行呢,你又乱说了。”陆鸣东对待妹妹的态度一向温柔,即便略有责备也语气不重,“现在也都过去了,人家今天订婚,收收你的态度,好好道喜。”
好像是无意之中,漫不经心似的,陆鸣西笑着反问一句:“是吗?周琦真喜欢林州行吗?那她能转头就嫁给李享之?”
陆鸣东没接这话,轻描淡写地拨开话题,然后他们兄妹俩终于开始聊起别的事。可好像湖心的一点涟漪,陆鸣西的这句话不断地在我的心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我慢慢回想起周琦从前的态度和行动,不免也开始思考陆鸣西那一句看似无心的问题。
周琦真的喜欢过林州行吗?
现在想来,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不得不喜欢,百乐的股份是周家手中最核心最值钱的资产,周武作为董事,却并不参与业务,也没有自己做实业做投资的兴趣,凭借着长袖善舞而屹立不倒。
如此一来,联姻是一张重要王牌,周琦的选择范围早就被他划定了,在这个有限的“自由范围”里,周琦选了林州行。
陆家看不起她,罗家的小公子太小,其他人要么长得不行要么性格太差要么家世不够,所以周琦选了林州行,也几乎只能选林州行。
我忽然想起那天周琦发狂时说的那段话,难怪她说她并不恨我,她恨林州行,更恨李享之,她恨林州行不选她不愿拯救她,但更恨李享之为她打开那扇通往深渊的大门。
我开始觉得她有些可怜,她的一切锦衣玉食都由家中供给,因此连挣扎和拒绝的机会都微茫,在圈定的范围内说服自己,连是不是真心喜欢都不知道了,自由看起来是一个矫揉造作的非必需品,可是只有失去它的人才会知道,那是多么痛苦。
我走过红毯,用金笔在红册上签名,送上准备好的礼物,错身与李享之经过时,听见他轻声说:“清姐,谢谢你。”
我愣住回神,李享之的身形只剩背影,周琦正挽着他的手臂往台上去,看似一对郎才女貌的璧人,般配极了,可是他谢我什么呢?谢我什么都没说吗?
我在心底不免冷笑一声,你好自为之吧。
??078 不速之客
【 台上只有空荡的蛋糕和孤零零的周琦,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切,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