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过于自负,以为薛燕歌只是将门出来的草包小姐不足为惧,只需稍加挑拨,就能让薛燕歌自取灭亡,殊不知薛燕歌已不是当年那任人摆弄的草包皇后,这些年来她也有所成长。

从梅老板主动勾引时,薛燕歌就觉察到不对劲,之后种种线索都指向东厂,所以她早已留后手,就等江涛主动将脖子送上门这天。

演戏,想演的真,就得先骗过身边人,显然这关是过了。

薛燕歌捏碎手链中的鹰香丸。

三更半夜时,长乐殿寝宫发出岩石磨砺的沙沙声,紧接着,白玉砌成以金莲点缀的地砖,缓慢揭开,暗道出现,有人提着灯慢步走来,幽微火光逐渐放大。

兰君一身黑衣融入夜色之中,几日不见他消瘦许多,眼神晦暗似有化不开的愁云,眼脸下乌青,惨白的脸面无表情,失去属于人的生气,跟那灵堂上的纸人有得比,看着就渗人,直到与薛燕歌对视,才拨云见日班,扬起嘴角,笑得生涩却纯粹,“娘娘多日不见,兰君甚是想念。”

长乐殿上下都经过兰君的手,这条暗道也是他私底下派人挖的,也不怕人发现,因为地道如迷宫错综复杂,还有许多陷阱,仅有两条活路,一条向西厂,另条通宫外。

西厂的路太复杂薛燕歌记不起,宫外的路却简单,只需摸着右侧墙壁前进即可。

兰君举止拘谨可那眼神却向流了蜜似的黏腻,似乎在等薛燕歌一个信号。

薛燕歌也不吝啬张开手臂,“好久不见。”

兰君抛下提灯,弯下腰抱紧薛燕歌,高挺的鼻梁埋入她的颈间,摄取属于她的味道,以缓解多日积累的戒断之痛。

提灯摔在石阶之上,烧尽灯罩后燃灭,光明消逝重回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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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章,薛父给的保命虎符。

第149章 | 0149 147 鬼话连篇

(147)

黑夜中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彼此的轮廓,兰君喜欢黑暗,他只能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向她投以贪婪的目光,可以毫不遮掩所有扭曲阴暗的欲望。

兰君如愿以偿的到薛燕歌的垂青,仍不敢展露所有,怕她摒弃自己,害怕她畏惧自己丑陋的内心,只能不断压抑再压抑,怎么也填不满那深渊似的欲望。

“如娘娘所料,江涛按耐不住开始动作。”

薛燕歌安抚兰君同时不忘思考,“二伯三伯那边如何了?”

兰君隔着如纸薄透的蚕丝衣仔细抚摸后背上每一寸肌肤,掌心贴附在蝶翼似的肩胛骨上摩挲,痴迷亲吻着纤细侧颈,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含糊不清说道:“打点好了,每日让驯养的鹰去薛氏旁支报平安,若连五日未传信就代表宫里出事,如今已过十日有余,薛氏旁支应当开始集结势力。”

爱欲翻腾似海,不断发酵酝酿。

正当薛燕歌以为还会更近一步时,戛然而止。

兰君理了薛燕歌的衣襟,将每条皱折抚的平整,低眉顺眼特显乖巧,“兰君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结束后再向娘娘讨赏。”

兰君不能离开西厂太久,否则让江涛看出端倪,一切准备都白费了。

薛燕歌握住他的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娘娘所用是兰君的荣幸。”兰君垂下头吻在掌心之上,如虔诚的信徒般,献上自己所有。

兰君懂得审视进退得宜的态度让薛燕歌无法拒绝,天底下大概没人能拒绝一个对自己贴心到极致的人。

数日之后薛燕歌如愿等来救兵,却是以一种很诡异的方式见面。

江涛作为引路人让薛二伯与薛燕歌相见,临走时江涛还不忘阴阳怪气说道:“那么,二位大人慢慢叙旧,奴才先告退。”

显然这些跟薛燕歌想象中差了十万八千里,怒极反笑,她冷笑下,“二伯父这是与江涛合作上了?”

薛二伯先是一征,然后长叹口气,瞬间苍老的十岁,拿出长辈作派,想将手搭在薛燕歌肩上,但被她向后一步躲开后,尴尬的从袖中掏出素帕擦拭额间不存在虚汗,“皇后娘娘在深宫中或许不知,但现在民间已经乱成一团,百姓随时会反,厉朝气数已尽,不是二伯想与江涛合作,情势所迫二伯也没办法,二伯孙子年前才出生,一家老小仰望着二伯,所以更不能冒这个险。”

薛二伯与薛父有七分相似,但薛父更英勇刚毅,有驰骋沙场的肃杀之气,相较之下薛二伯就显儒雅温和。

作为武将家出生的薛父也承袭祖上的意志,以及臭皮气。

最看不惯文人做派,恰巧薛二伯从小就喜欢文人那些吟诗作画,所以兄弟间总是吵闹,但也仅限于小打小闹,彼此感情还是不错的,但也仅限分家之前。

薛父继承薛将军府之后,薛家就按着家训兄弟间各自分家,避免圣上忌惮,分家后起初几年还会走亲戚,后来薛父时常出征,这关系自然就冷下了,如今薛父不在,逢年过也只是寄几张请帖问候。

情分虽淡了,可薛燕歌仍相信薛家出生的骨子里皆是正义良善之人。

但现在她终于明白薛父诈死为何不告诉“亲兄弟”。

“气数已尽、情势所逼?”薛燕歌不敢置信,如此荒唐之话会从薛家人口中说出,“二伯说这些话就不怕薛氏祖先泉下有知?”

原本还和颜悦色的薛二伯,一听到薛氏祖先,立马变了脸色,“薛氏祖先,又岂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可以指点的,别跟我提忠君爱国的荒唐借口,你现在的后位,可是踩在前任帝王尸体上,薛家一世英明全毁在你这纂夺丈夫弑君的女流手上!”

薛二伯似想到什麽,实在气不过再指责薛父,“上粱不正下梁歪,大哥才是那乱源,放着好人家女儿不娶,竟然娶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土匪,都不知这事薛家让人笑了多久,匪窝出来的女人比那妓院出来的还肮脏,至少妓女只是身子不干净,那土匪是连心都不干净,杀人越货等肮脏事没少干过,生出来的孩子又怎会是个好苗子?”

薛二伯疯魔似的言论,给薛燕歌听笑了,笑完后立刻收起表情,既然薛二伯撕破脸,薛燕歌也没必要在给他尊重,她微扬下巴,眉尾勾勒出的眼线似刃,睨了眼薛二伯,将他看作虫子般。

“且不说我娘为人如何,前任帝王如何,薛二伯不晓得?”

“他想毁掉薛家,又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只能盼着薛家男人战死在沙场上,多次想借主帅不够的名头想让二伯、三伯上战场,爹爹为了不让二伯三伯见识战争凶险,一人扛下所有,过着餐风露宿啃着人血馒头过日的生活。”

“别人笑多久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尊重是自己给的,对生养自己的薛家享受他带来的权利,又一边弃之如敝屣,可不是吃着屎还说屎香,一个人若没了骨气还丢了脸皮,已经不能称为人,只能说比畜生还不如。”

薛燕歌算是明白薛二伯为人,不打算再与他浪费口舌,当即招了宫人要把他驱走,然而这处是江涛的地盘,她喊了半天,也无人上前。

于是干脆去旁边的紫檀木椅上坐着,听他口沫横飞,骂着自己,从袖中掏出从长乐殿中带来的瓜子,观赏他唱大戏,“说,接着我,人话我听的多,没听过鬼话,还怪新奇的。”

薛二伯说的脸红脖子粗,仍没得到薛燕歌半点反应,像一拳打在棉花般上无力,实在说累,倒杯水润润喉。

薛燕歌好心提醒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喝那杯水。”

薛二伯打定主意要与薛燕歌反着来,喉头滚动,咕噜咕噜将水一饮而尽,大呼口气,喝得太急水顺着嘴角沾湿了衣襟,提起袖子擦拭脸面,毫无形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