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容璧的三哥,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在京城里吗?

不?对,他忽然反应过来,外面?隐隐传来的戏班子的声音……仍然还在年里,加上今年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朝廷哪怕再忌惮靖北王,也还是要做出庆贺的姿态的,因此过年罢朝期间,各地的戏t?班子、杂耍都得了准许进了京,正在大肆庆祝着,城门税也收了个盘满钵满,加上明年恩科和正科同时并举,如今京城里各地来赶考的举子多进了,京里热闹得连在宝函宫都能听到外面?戏班子的热闹。

所?以,这是在京里?长姐让容璧回京了?

他刚要起身,院门推开,容毅挑着一挑柴火进来了,上面?还挂着两只野鸡,看到他也是道:“怎么起来了,歇着吧,我和老三做饭就行?了,看,买柴火的时候看到有人卖这野鸡,我看挺肥的,大过年的猎户不?容易,就买了下来,一会儿就用盐给抹上做风□□。这京里真是样样都贵,柴火都要买,等闲了我自己上山打一车柴去。”

元钧:“……城里的山是御花园后山,不?许上山打柴打猎的,仔细被?城卫队给抓了。”

容毅道:“知道的,我出城去,你放心。刚才?打听了下城门税,有京城的火牌的话?,只收一半的城门税!”

元钧:“……自用不?卖的话?应该不?用交税才?对。”

容毅满不?在乎道:“城门兵丁全靠这个生活,天天过,不?给人家?点好处,到时候人家?在什么上为难你,犯不?着。”他利落地将沉重的柴火码到墙边,一边问道:“屋里的被?子够暖吗?今儿天气好,我再请大夫来给你把把脉?药吃了没?”

元钧有些吃不?消这种关心,只勉强答了几句,看容毅几下子将柴磊好,然后去厨房看了眼又捏了山鸡,井里打了水,又从厨房提了一壶滚烫的水出来,在一旁杀鸡拔毛。

元钧看着也不?见白缨红缨和仆佣帮忙,也不?好问,便?问道:“三哥做饭会不?会影响温书,不?如请个厨娘。”

容毅头都不?抬,熟练单手?倒提鸡,另外一只手?一抹,鸡毛便?在白雾腾腾中薅了下来,露出鸡皮:“做个菜用什么功夫,他考科举若是只为做个菜就考不?好,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考什么科举。”

院子太?小了,容墨握着把菜刀伸了头出来笑道:“你懂什么,阿妹肯定有什么事不?好意思使唤我们,白缨红缨两个丫头都在隔壁呢,阿妹有什么事,我去叫她?们过来,正好这野鸡多了,放着也不?好,都炖了给她?们拿过去给那些侍卫们用。”

元钧明白了,两个丫头应该还是跟着回京了,估计安排在隔壁方便?保护和使唤,他没说什么,果然看容毅走出去不?一会儿,白缨就笑盈盈过来了:“四娘子今日可好?隔着院墙都能闻到这鸡汤的香味,今儿我们这里有些新鲜的梨子,送过来给四娘子和大爷、三爷尝尝。”

容毅上前接了那沉手?的水灵灵的梨子,一边道:“多谢,是四娘子找你,这日头也偏西了,外边恐怕有风,还是进屋去歇着吧。”

元钧起身往里头走,隔着窗子看到了最里头一间最宽敞明亮的卧室门帘上绣着花,便?知道那应该是容璧的卧室,便?慢走几步,白缨连忙上前替他打了帘子,他走进去果然看到卧室里用屏风隔出了一间书房在外间,内间是卧室。

书桌一色都是黄花梨的,白缨看他打量卧室的家?什,忙道:“姑娘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吗?之间都是公?主府那边的管家?提前安排的,也问了三爷的意思,三爷也只是估着提了些要求。”

元钧没说什么,坐在书桌前,果然在桌子一侧的书架上找到了熟悉的手?记,他道:“你去倒杯茶来。”

白缨连忙出去了,元钧拿出手?记来翻了翻,燕云小郡主有郭氏的特征,因此郭恕己已认了小郡主,并且辗转提出愿意和太?子合作。长姐便?让容家?兄妹回京,以襄助自己。

他心中了然,将手?记放回去,心中稍微定了定心,既然靖北王已认了孩子,多半心中对长姐有些愧疚,但这种愧疚并不?能决定什么,因此弋阳公?主当机立断将容家?兄妹遣回,趁靖北王此时不?会对朝廷做什么的时机,来为自己争取。

他心中沉吟着,看白缨已端了茶水进来,他便?道:“替我联系承恩侯,今晚我要去见他。”

白缨一怔,随即道:“是要和三爷一起去吗?”

元钧想起容墨确实应该去,点头,又道:“我换男装,你们仍唤我四爷。”

白缨点头应了,元钧道:“去安排吧。”

白缨悄悄抬眼看了眼元钧,少女侧脸安静,垂睫看着书,明明没有多说一个字,但这种简洁明了的下令方式,这种沉静中带着强大自信的傲气,是属于“容四爷”的。

这与“四娘子”在旅途中的虚弱恬静,回到京城与两位兄弟相聚后的娇憨柔软,还有平日里待人的温柔和平,是截然不?同的气质,哪怕“四娘子”是柔中带刚的,但与“容四爷”那种简洁沉静又不?同。

她?隐隐感觉到了“四娘子”和“容四爷”之间的细微的不?同,若是非要说一个明确的不?同,那就是“四娘子”眼里看得见她?们,“容四爷”的心则太?大,目光看到的是远处,白缨和红缨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一个办事的使女而已。

元钧不?是不?知道红缨白缨这两个侍女日常服侍他和容璧,必然会感觉到他们性格的区别,但他确实需要想的事情?太?多,并不?会太?介意,心想着时间不?多,得抓紧时间见见承恩侯,他这些日子病重,身边一直有人伺候,加上荷塘那条暗道只适合作为后路,不?可当真时常出宫,否则在宫外万一被?人发现,那冒的风险就太?大了,“太?子元钧”必须老老实实在宫里关着,才?能将元自虚的疑心降到最低。

而“容四爷”,才?是太?子真正行?走在外的仗恃。

龙脑

晚餐是两兄弟做的, 极尽丰盛,元钧虽然大部分时间沉默,但也?知道其实兄妹三人显然很生疏,容毅原本就?不太爱说话, 而容墨话稍微多一些, 但显然也?都是小心翼翼, 对这个远道而来的妹妹很是怜爱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倒方便了元钧扮演容璧不被引起怀疑,吃过家常菜,果然隔壁就?安排好了马车,容墨也?骑了马陪着,借着夜色到了承恩侯府。

承恩侯沈平野早就接了通知,说是公主身边的女官回?京,正是那容墨的妹妹,名唤容碧的,心里正想着不知公主忽然派人进?京,是有?何意。

过了一会儿, 沈安林引进书房的却是两兄弟。容墨他是见过的,他却跟在在一个少年?身后, 少年?银冠束发?,披着雪白银狐大氅, 轻裘缓带, 上前行礼时抬眼望过来,眸清似寒水, 他微微打了个寒颤, 竟然忍不住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并未敢受全礼。

元钧泰然自若道:“见过承恩侯,在下容四。”

沈平野听他声音清脆, 便知道这应该便是那个女官,但这举止落落大方,气度又高贵清华,眼神?全然没?有?闺阁中女儿的避让和羞赧,他固然知道弋阳公主也?时常喜着男装,但也?只是在女儿家的昳丽上?又增添了一分英气,却不像现在面?前这身着男装的少年?,虽然面?有?病容,却气度从容,便是这京里的皇子王孙,怕也?没?有?这等轩昂气度,他才一见面?便慑于他的气度,但再端详细看对方面?容,竟又是国色之姿。

公主身边,何时有?此等人物!

他心中暗自纳罕,便也?待以男子礼,还礼道:“容四少,请坐,请喝茶。”他看了眼容墨,有?些啼笑皆非,这里还有?个容三?呢,但这容三?,可也?就?没?这容四一身的矜贵气,便是如今的世家女子,才华横溢,也?难以在男子前能做到如此从容自如。

他看了眼元钧:“听说容四少从靖北来,可是公主有?何吩咐?”

元钧从容道:“公主刚刚生下小郡主,如今在靖北已站稳脚跟,如今与靖北王伉俪情深,命在下前来告知沈侯,北边大约能安稳个两三?年?,请沈侯宽心。”

沈平野眉头舒展开来:“此前也?听宋国公说过,但如今有?容四少传话,那就?更安老夫的心了,却不知公主有?何用得上?老夫的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元钧道:“公主担心太子,命我进?京等候太子之令,前日我收到太子派人传话,命我来与沈侯致意,骆后与二皇子有?隙,建议沈侯可稍加留意,必要时可推波助澜。”

沈平野微一点头:“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和皇后,都已放弃了二皇子,否则也?不会将北犀的公主赐婚给二皇子,二皇子门下多少有?些门客,总能反t?应过来的。”

元钧微微一笑:“皇上?不会想要见到长大的皇子,因此骆皇后如今必然是更关注四皇子,但三?皇子却也?开始有?了野心。沈侯不妨也?适当留意下三?皇子。”

沈平野道:“太子的意思?是想要让皇上?把注意力移在别的皇子身上??”

元钧道:“太子也?将要醉心于修仙问道,求神?乞佛,不问苍生问鬼神?。”

沈平野一怔,看着眼前少女嘴角噙着冰冷的笑,神?态与太子竟然如此神?似,那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在看着太子,他忽然明白过来:“太子殿下有?什么?方法让皇上?相信他确实无心于权力了?”

元钧眸光闪动:“半月后为?沈皇后的忌日了吧?”

沈平野一怔,元钧道:“望侯爷能让在下去沈皇后住过的院子和房间走一走。”

这倒没?什么?不行的,毕竟太子和公主都时常去沈皇后住过的院子,为?着如此侯府一直没?有?将那院子给别人住。公主的女官要去那里看看,沈平野当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