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再追问破解之道。”
“答曰诚心供奉,避而远之名中带金之人,则可保持运势,破此命局。”
弋阳公主已经面如铁青,她霍然叫人:“来人!找这些日子的邸报来给我看!”
郑长渊摇了摇手:“公主可是看最近官员任免,我留心以后已在吏部查了下近日邸抄近期外放、贬斥出京的人事,里头确然有不少名字带金的人,甚至包括宫里放出去了一批内侍和宫女……”
弋阳公主眼中怒火:“好一个宝函宫!函藏其锋,寒水蚀之,好一个求仙问道的……父皇啊……”她顿住哽咽了下,一行清泪却落了下来。太子名元钧,年少锋锐,正如新硎初发的利刃,皇帝索性指了个宝函宫,这其中意思,已太过明白。
郑长渊仿佛听而不闻一般,弋阳公主久久才道:“年初他确实有段时间身子不适,想来当时已生了疑。”
她眉间颓然:“到底为贱人所算!”
郑长渊起身道:“故事讲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弋阳公主道:“那鸾姬……”
郑长渊沉默了一会儿道:“当日,麟址宫还尚未起火,我当时也只以为听了一则宅门密事,并未留心,只安排她连夜出海,大海茫茫,不通消息,她随港而流,已出了大雍,当时也并未和我说打算去哪里,显然她知道将这事说出来以后,大概连我都不能相信了。直到麟趾宫这把蹊跷的大火,我回味过来,才来告知公主,万事提防。”
弋阳公主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抱歉。”
她知道郑长渊若是真心想找是能找到的,但,找回来也已无用了,皇上疑心已起,父子父女嫌隙已生,郑家绝对不会再将百年世家的赌注全押在她们无依无靠的姐弟身上,郑长渊今日秘密前来通报,应该也只是他个人的行为……兴许是一点怜惜、一点欣赏,又或者是两头押注,但无论如何,利益没有足够大的情况下,郑长渊做到这点已算得上是有义了。
郑长渊苦笑了声:“对不住。”他对公主却有倾慕之心,却也一直却步于她的身份,如今这一点,已是竭尽全力,然而他肩上尚且担着族中重任,未能随意施为。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郑长渊起身恭敬道:“公主近来万事小心,您毕竟是太子亲姊,要动太子,您是最先要动的屏障。”
弋阳公主苦笑了下:“我知道,近年来我招摇了些,是我连累了钧哥儿而且他们早已下手了。”
郑长渊悚然看向弋阳公主,弋阳公主低声道:“前日京兆尹、护城将军忽然连夜缉捕夜贼至公主府,非要搜我内库,硬说亲眼看到贼子躲藏入内。”
郑长渊已是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里头若是藏了兵器、巫蛊等等……弋阳公主道:“幸得我这婢女机灵,提前发现,通知我取出,一件旧龙袍,并仿造着做了一件新龙袍,半成品,尺寸正是钧哥儿的。”
郑长渊转头看了眼容璧,目光带了审示和冷静:“这婢女又是如何得知呢?”
弋阳公主道:“偶然发现。”
郑长渊摇了摇头,起身道:“竟然出此毒计,显然此次不能善了,公主当心还会有后手,万万小心。”
弋阳公主久久不言,过了一会儿才苦涩道:“君父在上,便是斧钺加身,我又能如何?”
郑长渊宽慰她道:“此为小人居中作乱,想来非上本意。”
弋阳公主低声道:“嫌隙已成,无可挽回……”她满口苦涩,接下来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她和弟弟,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郑长渊不再说话,他不能参与太深,虽不能隔岸观火,却也不可能施以援手,站队失败,那是整个家族的万劫不复。君上尚在,太子便永远是太子,一旦想要觊觎皇位,那便是谋反,历史上活不到继位的太子还少吗?而太子失势代表着无数的跟从着他的大臣、家族的覆灭,他们代表着不怀好意挑拨天家父子关系的谋反者,首当其冲被作为惩戒的炮灰。
他起身来拱手告辞,弋阳公主起身送他出去,眉目凝重:“郑探花今日之义,吾必铭记在心,他日若能,必当涌泉相报。”
郑长渊行了个礼:“两位殿下不妨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忍过一时,方能图长远。”
赐婚
送走了郑长渊,弋阳公主很是不安,想要进宫,宫里却传来消息,皇上考察太子功课,太子应对失措,课业不精,龙颜大怒,让太子闭门三月读书,不许任何人打扰太子读书。
弋阳公主坐立难安,但很快太子倒是托人从宫里传了消息出来给弋阳公主,让公主不必担忧,他一切都好。
这如何能不担忧?
弋阳公主转了转,花了点时间想要派人去宫里探听消息,结果得到的消息也只是皇上那天服了丹,正有些暴躁,几位皇子都被发作了,因着太子为长兄,也没答上来,皇上越发生气了,不止罚了太子,几位皇子也都受了罚,连教授皇子的几位师傅也全都降级罚俸。
听起来仿佛一切正常。
但弋阳公主却知道这不对。
他们面对的是来自天下之主,亲生父亲的猜疑和打压。
骆皇后成功的利用一个满口谎话的巫女,捏造谶言,成功地让日暮之年,身体开始衰落的帝国老皇帝开始猜疑打压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他们甚至连辩解都无可辩解。
骆皇后一出手,果然就是连环死计。
坏消息接踵而来,而且迅雷不及掩耳。
宫中传出旨意,陛下不忍长女年轻守寡,特旨为弋阳公主赐婚,对象却是靖北王。
朝堂上下尽皆震动。
靖北王乃是异姓王,世袭罔替,开国以来传下的爵位。第一任靖北王,当年实打实与元氏并肩打下的天下,其骁勇无敌,极善将兵,功勋彪炳。当初与元氏约定谁先打下京城谁即为帝,但北犀忽然乱起,郭氏略一犹豫,为免山河破碎,转军御敌。
元氏抢先进京称了帝,是为大雍高祖,郭氏为天下太平,退守北地称臣,高祖便顺水推舟,赐了北地十三州为其封地,给靖北王加九锡,另赐金书铁券,子孙虽罪不加刑。
事实上天下人都知道,靖北十三州,被靖北王治得铁桶一般,治下军民,只认靖北王府之令,乃是国中之国,靖北王一系历来是不朝天子,听调不听宣。
靖北王人丁不旺,几代下来都是单传,世代镇守北地。北地苦寒,北犀族也不安分,数十年来大举南下过数次,但靖北王却训有铁骑,将北犀族牢牢拒于北边国门之外。
这一任的靖北王郭恕己,性桀骜,年已三十,靖北王妃年前才t?亡故,并无留下子嗣,靖北王膝下犹虚。
弋阳公主接了旨意,面不改色,谢恩打发走了宫里的使臣,闭门一个人在房里静思了一晚上。
第二日开了门,面容如常,但双眸却是红的,她冷静吩咐了公主府长史收拾行李。
定国公夫人很快来了,弋阳公主连忙请见。
定国公夫人一贯是十分和气的,弋阳公主向来敬重于她,并不敢受礼,亲自下去迎了她请她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