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钧没想?到自己只是迟了几日?没发?圣旨,就已误导了这许多人,苍白为自己解释:“宫里之前?都是骆皇后?的人,皇上是担忧容美人在宫里被人挟持。”
白缨冷笑?一声:“说什么宫里危险,当初您守城不危险吗?”
元钧:“……”那时候是自己……当然,确实也是他用了容璧的身子去冒险,但是如今自己大权在握,如何能忍受容璧再受到伤害?
他心里一怔,忽然为自己这一点鲜明的占有欲而感觉到了心惊。
白缨还在絮絮叨叨:“宝函宫里住了这么久,有什么危险……连猫都送出来?了,娘娘的东西也送出来?了……嗯倒是有一条珠子璎珞不错,听说是陛下?赏的,娘娘再进宫,可别?犯傻又挑宝函宫了,别?舍不得那点菜,得选和皇上近的宫室。”
“皇上如今才登基,还念着旧情,将来?一去到那里,就想?起当年?被囚禁的过去,还能对?你有好脸色?”
元钧:“……”
“不过娘娘也是我?见过最不念旧情的了,猫在也好不在也好。珍珠璎珞很好,但宝石头面也行。妃位给也行不给也行。说是想?回家吧,其实娘娘也知道不在家的时候家里人惦记,真?住一起日?久天长了就未必了……还得自己想?办法开个小饭馆。我?的娘娘诶,您是不是也为自己想?想?,您究竟想?要什么呢?”
元钧没有说话。
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什么都不能在意,能在意的只有亲手做的一餐,若是有豆,便煮豆,若是有葵,便烹葵,她做好每一餐,因为不知道下?一餐会?有什么,也没办法奢望。
而他可以让她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到那个时候,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时候,她会?不会?能够告诉他,她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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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璧看着镜子里身穿龙袍的太子模样,镜子里那个年?轻的帝王也寂静无声地回望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有些头疼,怎么会?忽然又换了呢?
她可不会?做皇帝啊。
现在该做什么?
她习惯性地到处找那本蓝缎册子,看到还真?就在书架上,但是拿出来?下?面已经什么都没有记录了。记录停止在最后?一次换魂,他记录的:今日?为容墨重新温书,经义虽熟,策论欠灵,入闱时策论当以践履笃实为主,勿多阐经述论。祝春闱顺利,早跃龙门。
她手指微微一划在那疏冷寥落的笔迹上,仿佛指尖都在微微发?热。
她曾经为了活命,为了掩饰,一笔一划临摹过元钧的字,看久了,便把这些字一笔一划都像刻入了脑子里一样。元钧的字总是言简意赅,透着冷淡,但却能看到他沉凝表面下?激烈的情怀。
他有着太上皇和长公主那样,有着刚烈的脾气和百折不回玉石俱焚的决断,但他却没有上位者所有的残酷肃杀无情,他藏在淡漠下?的,是温柔、同情,是一切人们认为上位者不需要的品质。
她将册子合上,放回书架上,没有细想?那一瞬间心中的怅然。
然而外边严信回报:“陛下?,昔日?东宫旧人韩素音求见皇上。”
韩素音?
容璧想?起来?,韩素音当初离了东宫后?,退回了钟鼓司。钟鼓司负责宫内t?乐舞、演戏、杂耍,是太监掌司,里头虽也豢养负责乐舞的女伎,都是乐籍,地位低下?,只比教坊司好一些罢了,因此韩素音当时才特别?急着上赶着当太子司帐,而太子被幽囚后?,她又急急忙忙离了宝函宫。
她有一把好嗓子,过得也还过得去,只是乐役繁杂,自然不如在宫里在太子身边清闲,她又是从东宫退回,钟鼓司那边自然不可能还提拔她什么,多只是一些累又不讨好、赏银少的差使轮着她,自然不好受。如今太子登基,太子东宫的宫女、内侍都提了一级,难免衬着更难受了。
前?些日?子韩素音托了高姑姑转话,希望她念着旧情,能将她要到她身边当宫女。
高姑姑笑?道:“钟鼓司是乐籍,确实不是长久之计,我?也不知道她昔日?和娘娘感情如何,也不敢应她什么,就只应了替她传这句话。娘娘若是觉得使得,可靠呢,也可留在身边。若是觉得旧人留着不妥,但又想?帮一把呢,也可应了她等进宫封妃后?,想?法子替她脱了乐籍,另外谋个差使好了。”
容璧当时对?韩素音也没什么感觉,毕竟人在宫中身不由己,她为了自己前?程着想?也没什么错,但是如今她自己前?程未定,也无法对?旁人做出什么许诺,只道:“高姑姑说得有理,那就依着高姑姑说的回了她吧,就说以后?若是有机会?,便替她想?法子解了乐籍。”
这话大概在韩素音那里听着就有些敷衍了,这又是来?求皇帝了?
她回道:“朕还有事,不见。”
严信迟疑了一会?儿道:“韩宫人说,说是有些容娘娘的事要禀报陛下?。”
容璧顿了顿,有些诧异,还是道:“传吧。”
韩素音上来?跪下?行礼,她穿了一身宫服,显得腰身纤纤,面容上淡淡擦了脂粉,细长丹凤眼仍然和从前?一般抹了胭脂,媚眼如丝,进来?时远远瞥了眼在上头的皇帝,一身杏黄龙袍,十分威严,她也不敢多看,匆匆跪下?按宫规一丝不苟地行礼。
严信并不等皇帝开口,便替皇帝问?话:“皇上问?你是要禀报容娘娘什么事?”
韩素音连忙道:“不敢欺瞒陛下?。昔日?我?与容娘娘一并被骆皇后?选到陛下?身边为司帐,服侍陛下?。”
容璧微微点头,韩素音道:“但当时我?与容良娣,都被骆皇后?私下?召见,交代?了任务,当时骆皇后?亲自嘱咐奴婢,让奴婢魅惑陛下?,无心国事。”
容璧面上有些意外,韩素音却以为皇帝有些动容,连忙道:“奴婢虽然身为蝼蚁,却也恋慕陛下?风姿,虽然到了陛下?身边,却不敢施什么狐媚手段,只老实本分伺候着。后?来?陛下?迁居宝函宫,奴婢担心之后?骆皇后?还对?陛下?不利,命奴婢下?手,心中惧怕,这才自请离开,绝非那等不忠不义的背主之人。如今陛下?得登大宝,奴婢心忧惧怕,只能恳请陛下?饶命。”
容璧心道太子恐怕连你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道:“无妨,若只是为此事,不会?怪罪于你。”
韩素音却道:“奴婢斗胆求见皇上,却是因为,昔日?我?与容娘娘一并被骆皇后?选到陛下?身边,并非只有奴婢一人得了任务。如今见到那容良娣得了皇家重用,心中却越发?为陛下?忧惧,这才来?提醒陛下?。想?来?陛下?还记得听雨轩时,奴婢与容良娣服侍在侧,容良娣负责摇签,却被二?皇子掌掴,之后?三皇子出言想?要容良娣,最后?容良娣却提出要猜钩,最后?去了长公主那边。”
容璧:“……”
韩素音微微抬脸,泪眼婆娑:“那一夜我?曾经问?过容良娣她究竟抽到了什么签,二?皇子为何大怒掌掴她,她却什么都没说,平日?明明与我?无话不说的。”
容璧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时候和韩素音无话不说了?
韩素音终于听到皇帝的声音,越发?激动:“陛下?,我?一颗丹心为着陛下?,当日?我?胆怯无能,害怕骆皇后?借我?之手谋害陛下?,这才忍心离开陛下?。然而我?们二?人一同都为骆皇后?所选中到了陛下?身边,她行事诡异,又被骆皇后?选为良娣送到陛下?身边。我?听说如今封妃旨意迟迟未下?,心想?陛下?英明,恐怕早已知其中不妥,但又担心陛下?不知昔日?旧事……毕竟容良娣容色过人,因此只能斗胆来?提醒陛下?。只求陛下?念我?忠心一片……”
忽然一声笑?声又起了,弋阳公主掀了珠帘进来?,含笑?道:“好一个忠心奴才。”
韩素音连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弋阳公主笑?道:“来?人,将这忠心奴婢押下?去内惩局,治一个诬告的罪。”
容璧看着几个内侍已上来?将脸变白的韩素音拉下?去,韩素音张嘴显然不可置信还要叫嚷,已被熟练的内侍堵了嘴拖下?去了。
容璧有些无奈看向弋阳公主,弋阳公主笑?道:“说起来?这事我?也惦记着呢一直没问?,那天老二?究竟抽到了什么签?”
容璧道:“金兰簿上三千客,回头一顾如飞烟。”
弋阳公主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果然可不都是如飞烟一般了?自从他娶了那什么北犀公主,府里全是些混吃混喝的闲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