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书本来想推开,这一下站了几秒,反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秋风寒冷,正从走廊上吹来。时书回忆起了不少的事情,越回忆,越沉默。
“……”时书无言以对时,听到谢无炽的哑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
时书启了下唇,没发出声音。
门外太监观望,时书伸手将门虚掩,脑海中万般复杂的心情,有宋思南刻在手腕的恨字,雪林的尸体,城楼上的风雪,声嘶力竭地质问,还有带着杜子涵逃走的马蹄声。
时书和谢无炽分开了两步,黑暗中,谢无炽看时书的脸,时书正看着窗外的秋风。
两个人站了估计一刻钟,时书才到桌子旁坐下,倒了杯水,“你大半夜不睡觉,来说这些事?”
谢无炽:“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时书无言以对:“睡觉吧,现在时辰很晚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无炽:“你明天还走吗?”
时书:“走。”
他要走,谢无炽就不走了。一身雪白的中衣站在原地,秋风越来越冷,时书他,实在没忍住站起身,从傍晚送的一大堆金银和衣服中找出了一件,随手披在他身上。
披完,时书准备转身,手又被牵住了,这一次,把他的手牵到了脸颊。掌心冰冷,潮湿,轻轻蹭他的手心。时书一下又怔在原地,自从听到谢无炽表白以后,时书对他的回忆就不再是好朋友,而是前任的身份。
时书深呼吸,谢无炽亲他的手心,袖口落下来是缠着纱布的手腕。时书盯着他的手腕看,刚吸入的气呼了出去。
时书:“你准备在这站到天亮?”
没想到,谢无炽处理政事强悍,手段高明,谈恋爱了却是这种闻所未闻的性格。
但时书说完,谢无炽没有坐下,仍然站在原地。黑夜中时书的眼睛漆黑,只好说:“你回去睡觉吧,这么冷。”
但站着的人还不走。时书无言以对,谢无炽近前一两步,桌子旁再抱住时书,在他耳边说话:“你别走。”
时书闭眼,不说话。
谢无炽贴着他的脸:“求你了,不要走。”
时书结冰一样的心,融化:“你……”
男同。
你们男同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时书伸手推开他:“好了,回去睡觉,我不走,我说话算数。”
等到窗外的风平静下来,谢无炽知道再耗下去不是办法。时书上前拉开门,陪他一起走到房间门外,目送他进去睡下。
时书进了门,懒洋洋拿起杯子喝了剩下的水,心想这都什么事儿。再躺上床,困意强烈,很快便睡着了。
大清早,一阵婉转鸟鸣,时书起床将衣服穿好,犹豫了一秒拽过厚暖的衣裳也穿在身上。驿站内复苏,驿卒正在忙来忙去,给马喂草料,上菜,谢无炽坐在餐桌前,眉眼仍然死气沉沉,正在看文书。
时书从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下来,他看一眼后低下头,推开文书示意旁人:“传膳。”
时书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准备吃饭。门外阳光晴朗,时书想了一秒自己摘的椰子,眼看着开始吃饭。谢无炽拿勺子喝稀粥,他精气神都很差,和流放三千里时差不多了。
谢无炽吃饭时,几个太监露出宽心的表情。他们刚被指派给谢无炽,要是人真死了可谓人财两空。
时书看他的手腕,谢无炽明显没有胃口,面无表情下咽,太监惊慌失措:“大人,慢点吃呀,慢点……”
谢无炽是狠人,如果想活,求生欲望非常强烈。
眼看着吃完,时书迈步出了跨院,先上马车。谢无炽上了马车后,似乎有些疲乏,再靠在了靠枕上。
马车摇摇晃晃,时书掏出一本借来的地图册,正研究回秦村的路。谢无炽则半睡半醒,骨骼修长的手垂放在床侧。
看他睡着,时书偷偷看了一眼他伤痕累累的手腕。
时书研究地图:“一千里,再顺江而下到海边,起码要走一个月的路,再坐船。怎么突然来这儿了?耗我这么长时间。”
等放下,时书看到了一旁的日记本。他从来不乱看别人东西,见日记竟然大剌剌开着,伸手给它合上。
谢无炽半睡半醒,醒来必定找时书的位置,时书无言以对,时书的手腕忽然被握住。抬头,谢无炽又醒了。
时书抬手:“我没想偷看你日记,帮你整理,你继续睡吧。”
“可以看。”谢无炽牵着他手不放。
时书无话可说,让他牵着,随手翻了翻日记本:“怎么有这么多空缺,你以前每天都要写,现在不写了?”
谢无炽:“你走了以后,我坚持不下去了。”因为秩序的混乱,掌控生活失败,他失去了自律的能力,生活陷入一团崩溃。
时书随手一翻,见纸面上自己偶尔清晰,偶尔混乱,写着中文的字:“宝宝……时书……你在哪儿…… 我……想……你……”字迹从有序转向无序,可见内心之疯狂。与前面优美整齐的外语字母大相径庭。
时书:“你这个人……”
时书勉强露出一点笑:“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现在啊有新的生活了,目前我也很喜欢。谢无炽,我再送你几天,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就回到我住的地方。很多人在等我。”
谢无炽手心发颤,牵着他,时书转过了脸:“我们以前是最好的朋友,你也对我很好,但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时书说完,给他拉了下被子,谢无炽整个人似乎要消散了,时书说:“这几天我好好照顾你,希望你快恢复健康吧。”
时书的狠心话说完,坐到马车外的踏板上,跟赶车的太监闲聊,凉风吹起头发露出白净的额头。随口一聊天才得知,自己和子涵离开以后,谢无炽回到京城献捷,又买回了被时书当掉那间小院,一个人和一群猫住院子里,过着独来独往清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