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你受伤了我会痛苦。”
好像是预示到了什么,政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想过吗?嗯?从来没有想过?”
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殷姚声音细细抖着,“你受伤我会一样痛苦,我会比你还痛苦,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喜欢你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每次你受伤我都很难过,我看到你身上的那些东西我也很难受,”越看他这样越恼火,心尖又酸又疼,他几乎要冲上去打人了,一股脑发泄似的,“我不喜欢你受伤,我最讨厌看到你浑身血淋淋的样子!谁伤害你我、我就杀了谁,政迟,听到没有,我也不正常!我也是神经病,和你一样疯!我比你还疯!”
他越说越激动,看政迟就想在看块沉在水里的死木,声音越发高昂,“谁不让你去了,到底谁不让你去了?你不许一个人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不同意!不同意!你想死之前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啊?我不要……不想你一个人,我要和你一起,我不想……”
终于是耗干了力气,本来就有旧伤,殷姚一下子气没上来,身体晃了晃。
“殷姚!”政迟眼见他情绪激动又失控,过呼吸导致缺氧,说着身体都不稳了,手先脑子一步把人接了过来。“先别说了,你慢慢呼吸。”
“你要去,我就和,和你一起去。”殷姚是缺氧了不是喝醉了,清醒的很,不愿意让他抱,倔强地抵着他的胸膛,但过呼吸还是让他头晕目眩,再如何也维持不下刚刚的气势,只好气恼地不得已依着他。
脑海里,噩梦中,政迟一身血的样子再回想起来就会觉得痛苦和畏惧,那种惊恐又无力的感觉让殷姚指尖颤抖,不受控制地变得偏激,“……你不许死,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政迟只觉得无措,酒早就被他全部吓醒,注意力放在殷姚的呼吸上,好一会才慢半拍地蠢问着,“你说什么?”
殷姚耳朵嗡嗡的,没听见政迟在问也不懒得去看他什么反应,只是做着矛盾的举动,一面死活不让政迟碰他,一面又在嘴里自顾自地说,“说了也不信,到底是真蠢还是装傻……”
可能是无奈,也可能是没力气,殷姚可笑地强调本来以为自己不用再强调的事实,就这么说给他听,“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最喜欢你了。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我要和你一起去……说到这份上,你再不明白,我可能真的,就要被你气死了。”
政迟一言不发地身体僵硬在那里,沉默着进退两难。
忽然,一步上来,由不得谁再挣脱,手臂像一道重锁,大抵是用了真正的力气,想让殷姚无论如何都推不开,但其实殷姚并没有要推开他。
缺氧还没缓过来,就又被他抱得快要窒息了,见这家伙刚刚小心翼翼的现在又不顾自己死活,殷姚气得咬政迟肩上的肉。
直到嘴里尝到血味,才放开他,政迟感觉不到似的,让他又心累又憋气;想这人和自己别扭那么久,闹了半天,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想自己刚刚发那种没章法的火,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给他碰了,现在却又随这个疯子,随这人用融进骨肉一般的力气抱他,殷姚咳嗽了两声,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政迟听见他咳嗽,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松了松力气,殷姚却扯住他,“我不讨厌。”
“……”
“我喜欢被你这样抱。”
虽这么说,但政迟还是松着力气,没有再用力,却也没有放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刚刚那下咬得不轻,犬齿扎进肉里,政迟的肩上渗出血来,殷姚看着他的伤口,只觉得自己也病态,自嘲一般低笑着,“对,就是这样……只有我才行,只有我才能弄伤你,只有我才能让你疼,我不管,政迟,你都把我纵成这样了,同意了又能怎么样,反正你最后就是会拿我没办法,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当年抱着我从楼上跳下去的劲儿呢,你……”
政迟说,“你爱我。”
殷姚一顿,
虽然只有三个字,连是疑问还是肯定都听不出来,是极其恍惚的三个字,很轻,甚至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性,就像心虚的犯人终出牢狱,依旧不能确定自由的真假。
无头无尾的三个字,还是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听着却像无助的孩子。
方才在庭院里,离别前政月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他没变。
他永远都不会变。
这个世界上没人爱他。
包括她,包括他的父亲、母亲和亲兄弟。
没人爱他,没人爱过他。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爱他。
殷姚恍惚中,听到政迟叫他宝贝。
明明他总是这么叫,也只不过是那些昵称爱语中最普通的一个。
但每一次他这么喊,殷姚都能从心脏里感觉到烫意。
“宝贝。不要哭,我最怕……”
最怕你哭了。
以前总是让你流泪。
他再无法忍受殷姚那双眼睛存在任何悲伤的情绪,不信也好,不配也罢,殷姚爱或不爱他都会纠缠下去,即便他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忘了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者只记得那些恨意,他依旧不会放手。
但他从来没想过,殷姚是爱他的,是还愿意爱他的。
是和以前一样,在一切发生之前,一切发生之后,一样爱着自己的。
他声音愈发麻木,听起来甚至有些凶悍,“不要哭。”语气强硬的像道命令,实际上是央求。
殷姚让他擦干净自己的脸,政迟便照做了,可那双眼睛还是湿漉漉的,最终他握住政迟的手,“好了。本来就没想哭。”
他伸出手搂着政迟的脖子,在他耳边说,
“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无论如何,我不要你一个人。”
又说着,我爱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说了很多遍,但政迟却还是那样,放轻了声音,下意识茫然地追问。
“真的吗。”
殷姚看着他,感觉他像随时被抛弃又捡回来的狗似的,什么杂念疯癫,全都没有,只莽撞又懵然地渴求着答案,殷姚不喜欢看他这个样子,于是不厌其烦地给他答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