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心里只剩下后悔。
是他自己眼瞎心盲不知道天高地厚,做什么非得去招惹。
姓袁的被抓走了,生死未卜的,自己像个小丑似的在地上,给四面八方看戏的眼光审判着,今天这一切的的确确是他自作自受。
惹了不该招惹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就是他的报应。
他一咬牙,四五十岁的人当着众痛哭流涕。
对着电话里,照殷姚说得那样,虽颠三倒四,但也确实,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他再不敢面对也不得不面对,妻子在电话里沉默着一言不发,又坚持不住了似的,眼泪鼻涕一脸,捶胸遁地。
前头如何求饶,也能看出来是为了自保,这会儿的架势倒是像打心底的悔恨了。
哭了许久,才听见电话里的女人忽然出声问道,“怎么不说话啊,你那边没声音……信号不好吗?喂?”
梁东林彻底地愣在原地,睁着眼空掉泪,狠狠地擦了几下脸,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刚刚并没有注意到,通话页面的麦克风是被关掉的状态,他震动着身体,猛地抬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这是……”
殷姚若有所思地说,“三分钟过去了,即便听不到声音,她依旧没挂电话呢。”
他捡起手机,轻轻触下挂断键,又打了几行字,丢在梁东林的面前。
“……殷、殷先生。”
“吓唬你。”殷姚不感兴趣地挥挥手,“难听的话我听过很多,今天你恰好撞上我最近心情差罢了,本来也没有这么闲,扯着一屋子人陪你演电视剧。”
“我……”
“说真的,梁总,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找个合适的,她能接受的机会,该解释的都清楚。”殷姚无所谓道,“我也不针对你,你说有权有势的,哪个干净啊。”
这话一出,很多人脸上都不自在起来。
但殷姚不管他自己身份如何,在场有的是人给他撑腰,说话就从来不用忌讳。
“谢,谢谢……”
殷姚没想到他这么说,有些意外。
梁东林却有些劫后余生的,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我……我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
殷姚半晌,笑了笑,说,“我也不亏,看你这一脑门血,大伙吃饭的雅性都给你恶心没了。不是爱面子吗,赶紧回家去,以后少往人跟前现眼。认识你的人也不少,八成你还没进家门你老婆就什么都知道了。嗯,是好事啊。”
话一出,他想也是,难堪地扯着嘴角,灰头土脸地滚了出去。
也是,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丑事要瞒住也难,据说他最后还是离了婚,产业被老婆家里收回去了。政迟到底没放过梁东林,不过那都是后话。
闹剧结束,自然有人将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各自归席,又恢复一片相安无事。
只是再如何藏心,那一道道遮掩不住的目光,几乎要将殷姚盯出个洞来。
还心肝宝贝呢,简直就是个小祖宗。
政月叹了口气,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偷看,抱着殷姚狠嘬了一口,“得亏有你牵着管着,不然那神经病又得当场发疯。每次都把动静搞那么大,收拾起来麻烦死了。”
殷姚乐呵呵地给她亲,“他不会的。”
“他最好不……”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就不见了,政月火气上来,“喂,你真没礼貌。”
政迟没有理会她在那边叫,只是脸色难看地将殷姚扯到自己身边,伸手想给殷姚擦脸,又被避开了。
“还在生气?”
“我看起来像生气?”
政迟不和他犟,“刚刚何必做那些事,我会帮你处理好。”
“你是说当众把他一刀捅死吗。”
毕竟殷姚只是爱玩,政迟八成真的会这么干。
“……不会。”
“这样啊,那你是责怪我处理的不好。”
“不是。”政迟虽然拿他没办法,但在这时还是有些强硬的,他没允许殷姚再躲着,而是将他脸颊上的口红印用指腹轻轻抹去,“我不想让你听到那些话,我也不喜欢他们看着你,更不喜欢你引人注意。”
“你不会不知道,我特地把梁东林那些话添油加醋说出来”政迟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到自己唇边,殷姚抬起眼,没什么笑意,嘴角却一勾,“是为了气你的吧。”
……知道,怎么不知道。
政迟没说话,眼神又浓又深。
殷姚不笑了,又往后一躲,不再看着他。
政迟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将殷姚带回主桌,又喊朗九重新加了份羊肚菌,给他夹了几筷子别的菜。
政月看着时候,继续上了酒,殷姚给几位长辈就着刚才的小事道了歉,其实也就折腾没一会儿功夫,再加上自己足够有背景,谁会真的怪他叫他难堪?
本也就是真心实意道着不是,没依仗着谁把人人都不放在眼里,而且殷姚模样好,笑起来讨喜,老部长见了只说和这孩子投缘,热热切切地又谈了许多,倒将政迟晾在一边去了。
还真是老谋深算。
殷姚见他酒喝得满面红润,又凑过去添了新的,顺着话乐道,“付伯伯高抬贵手,愿意放自己儿子一马,我就让父亲今年……”
“诶诶诶,满了满了!”老部长一声惊呼,连将那杯子快溢出去的酒抬起来,往远处放了放,笑着对政月说,“到底是国元私藏的好货,入口滑柔,被你们两个小的哄着,这都喝了快八两下肚,倒是一点都不上头,真真是好东西。就是可惜,政老头自己喝不了。”
政月也可惜道,“今天本来他是想来的,说要给姚姚好好过个生日,但也确实,最近身体不太好,年前又伤寒,说了不往人多的地方钻……您也知道,家里卖药的,对这些别比人多矫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