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谨礼抽身欲走,又顿下脚步回头说:“黄彬,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好女儿,问问他们和水苓开过什么玩笑,再想想你配不配当这个爹。”
徐谨礼在她十六岁时去接她回白沙罗高地,女孩上车的时候反复摸着脖子戴着口罩,他当时有些疑惑,让她把口罩摘下来看看怎么回事,发现水苓下半张脸和嘴都肿着,是过敏反应,严重到他让司机超速去医院挂急诊。
等挂了会儿水,在她喉咙能说话之后徐谨礼问她怎么回事。
水苓说她不知道,她从小吃梨什么的就会变成这样,喉咙痛脸上发肿,吃得多了会恶心想吐,所以都不吃水果。
就算不知道这是特殊的过敏情况,至少水苓不会主动去吃这些让她难受的东西,徐谨礼问:“谁让你吃的?”
水苓藏着没说。
黄彬不在家,家里总共才几个人,保姆又不可能强迫水苓吃水果,除了她那群继兄继姐还能有谁,徐谨礼又问:“他们知道你吃了会不舒服吗?”
女孩看他很生气,支支吾吾说:“我没说过……”
“难道他们瞎了,看不出来你不舒服?”徐谨礼烦躁地想去摸烟,“以后放假在校门口等着,司机会带你直接回白沙罗。过两天去做个过敏原检测,不能吃的东西都别碰。”
水苓吊着点滴乖乖点头。
徐谨礼看着那滴答滴答坠下的液体,想起以前在外面和黄彬一家吃饭,她的继兄曾撺掇她在饭后去拿水果吃,水苓拗不过吃了一颗葡萄,一直含在嘴里,出去之后才吐掉。
他当时看见还疑惑,以为是小女孩在和继兄较劲,闹小脾气。现在再想想,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半晌,徐谨礼问:“水苓……他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是不是?”
水苓记得母亲在去世前的教诲,让她一个人的时候要听话,家里有什么小矛盾,尤其和哥哥姐姐,都是小孩子,过去了就算了,不要往外说,被人听见不好。所以她从不告状,也不背后说谁的不是。
她咬了咬上唇,去拉他的手指,只敢捏着他的指尖。
徐谨礼突然有些恨女孩的沉默和她委屈的眼睛,净会让人疼,又不作声。
返程的路上,徐谨礼收到了高辞发来的消息:“您要是回国,下周带着水苓和龙鳞一起来趟寺里吧,师傅说他有新发现,能让她身上的鬼稳定一点。”
徐谨礼回了个行,让他确定一个准确的时间。
回家打开门,水苓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听见他回来,下意识站了起来,眼神清亮:“您回来啦。”
徐谨礼应了声:“东西都收完了是吧?这次回去要待一阵,等你假期结束前一周才回来。”
水苓的假期很单调,不是出去兼职就是家里蹲,待在哪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点点头:“好,我收好了。”
落地的时候天色已晚,徐谨礼这回没有去公司加班,带着水苓回了家,。
水苓看他进书房后就没出来过,料想还是在忙工作。她洗完澡在家里转了转,发现一本黎紫书的《山瘟》。
黎紫书是马华文学的代表性作家,水苓看过她的《流俗地》和《野菩萨》,边翻字典边看的那种,毕竟她读写还是差点意思。
叔叔竟然会看马华文学,水苓打开发现里面还有划线,纸张也不像新书,她拿在手里读了起来。
徐谨礼忙完,看见水苓团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他走过去,看见纸上的内容,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其中叫做《流年》的短篇。
见水苓阖上书,他说:“下周和我去一趟关老那,不驱魔,他们有新办法让你的身体情况稳定一点。”
水苓放下书,问他该怎么称呼才好。
徐谨礼笑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水苓平时直接叫爸爸真的叫不出口,想起他提过的说法:“契爷。”
徐谨礼听见这个称呼,挑了挑眉:“嗯?”
水苓指了指被她放在一边的《山瘟》,问他:“您记得吗?”
或许契爷作为长辈的成分过重,她用了您。
“记得,他平时做过的事,在感官没有被屏蔽的情况下,我们都清楚。”
水苓点点头,冒出一股念头,想他如此宽和,看着男人的眼睛,继续问:“您也会犯错吗?”
没头没尾的话,《流年》中的台词,17岁的女主角如此问她暗恋的书法老师。
徐谨礼反应过来,轻轻拧了一下她的鼻尖,笑了下:“小鬼头,这样的眼神会让人犯错。”
书里的庄老师是这么回答的,连动作都一样,水苓不知怎的瞬间脸红,又问:“心乱的话,您会写隶书吗?”
故事中的老师在动摇时,握着小女孩的手写隶书,越写心越乱。
徐谨礼笑:“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叔叔,还是想让我告诉你他会怎么想?”
水苓的小心思被发现,低着头嘀咕:“不是你们说都一样吗?”
“……不会,”徐谨礼把她拉到怀里,跨坐在他腿上,“他会去爬山,我会去打猎。”
水苓握着他的手指:“……什么心情?”
徐谨礼反手握住她的整只手:“想你的心情。”
不是书上的话。
水苓的心短暂地停了一瞬,随后报复性地跳动:“真的?”
他笑说:“要多真?和你结婚算不算真?”
水苓想回头看看他,转过头时被他吻上双唇:“我不是庄望,你也不是纪晓雅,我们不一样。”
17岁的少女恋情无疾而终,她还没看到结尾,不知老师最后是转校还是自杀。
他说,我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