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这么一回想,谢植倒是也来了兴致。小白脸毕竟是薛怀庭的儿子,莫非会跟这个相关?

门外有京畿路提点刑狱司的人报讯,是姜书绾从前的部下王公事:“左提刑已经将黄大林母子遇害一案审清楚了,黄阿婆是死于自己儿子之手,杀死黄大林的则另有其人!”

姜书绾的脸色顿时煞白,几乎没有站稳,她的嗓音颤抖着:“如果告破的?”

王公事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笑了笑:“如此迅速就将案子侦破,咱们京畿路还是头一回,左提刑兵不厌诈之计,看出了黄大林的小娘子有古怪,暗中命我们用钉子勾下那小娘子的衣衫一角,诈她说是在黄大林家中,捡到了一丝沾着血迹的布料,那小娘子吓得立刻就将所有真相供出来了!”

“左茂勋果真是有些手段。”谢植喜出望外,又吩咐了王公事几句,说等事情了却之后再去与左公小聚后,便让他先走了。

“刚刚粗略地看了他的尸体表象,死亡时间不过一刻钟之前,他一定是听见了我们说的那些话了。”姜书绾眨了眨眼睛,落下几滴泪来,她伸手想去擦,谁知道竟然越擦越多。

“薛子望!”她几欲将一口银牙咬碎,似乎是对着一团空气说话,“你这般心思,为何偏偏不能早些用在正道上?”

谢植不知所以:“绾绾,怎么了?”

她竟是扑入他怀中,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他也是在赌,盼着自己输,但却偏偏照着自己能赢在下赌注。”

“赌些什么?如何算赢,如何又是输?”谢植被她越说越糊涂。

一阵微风从窗外拂过,将他们的发丝吹乱,然后纠缠在一处,好似某个调皮的小郎君作怪,姜书绾恍恍惚惚,只觉得若是薛子望没有死,此刻会不会笑着走出来对她讲:“师父,你到现在,才算将我看透啦!”

“怎样做,他都是赢了。”她哽咽着嗓子:“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要把所有的真相告诉我,也早就打算好了说完之后就自尽,只是偏不放心我,要替我也做好打算才肯走。若是你虚情假意,一瓶毒药也叫我看清你的真面目,自此以后不相往来,若是你真心,他把你我困在此处这么长时间,便是给左茂勋留足了时间查明真相,为你洗脱冤屈。”

她深深看着谢植:“丹书铁券,可免其九死,子孙三死,这两条人命若是在你手上,定远侯便是怎样也不用担心了。”

“赵元祈这狗东西!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谢植想起那一晚安王说的那些话,不自觉背后都是阵阵冷汗。

“怎么了?”姜书绾甚少见到谢植这副模样,脱口而出,“此时安王也涉及其中?”

谢植冷冷一笑:“是啊,打着一手好算盘,横竖都是他赢。他早就知道,我已经看出了赵元思设计下毒杀了赵肃柔,便借着此事再来挑拨离间了我们甥舅,让我以为赵元思要再来害我,若我侥幸逃过一死,必然会要查明真相,到时候定远侯的事越闹越大,说不定就会被逼策反,替他打头阵。”

姜书绾也是心头一冷,没想到安王的心机竟深沉至此,他当年设计挑唆二皇子害他父母,致使姜家三十二口人惨死,明明是始作俑者,还要在姐姐面前惺惺作态,扮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

如今看来,他对姐姐也不见得能有真心,不过是 γ??名:????????.?????? 想要侵吞姜家巨额财产。

谢植觉得累极了,愤慨之后竟是无穷无尽的心寒,他不确定在这件事情中,赵元思是否真的无辜,还是打着作壁上观的态度。

他应该高兴的,赵元思已经渐渐长成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善攻谋略,心硬如铁。

但是他很累,一天都不想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了。

“绾绾别动,且让我靠一靠”他将额头靠在她的肩上,头一回露出疲惫之态:“我真的累了。”

姜书绾一怔,而后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好,你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薛子望,好好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鹊桥仙(6)

孟太后称病有些日子,许久未理朝政,突然传召姜书绾入宫,想来也是为了安王的事儿。

薛子望死后,他的身份和那瓶宫廷禁药已经让薛怀庭无法撇清关系,在开封府的审讯之下,最终为了保住安王和他的女儿,薛怀庭一人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安王亦无法独善其身,但不知为何一直迟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出来。

“绾绾,到这里来”孟太后许久没有这样喊她,姜书绾走上前去,发现她面前放着一沓女子画像,旁边还有生辰八字。

应该是拟定未来皇后的人选了。

她心下了然,依言坐在孟太后身边,接过她递上来的其中一张。

“已经过了九月,若再不定下皇后的人选,年底诸多事务来不及筹备。”她指了指画像上的女子,“瞧着是不是面善?等到了中秋宴,哀家准备召她入宫,给官家相看相看,绾绾觉得如何?”

画像上的小娘子温润乖巧,也不失仪态大方,姜书绾瞥了眼生辰八字处,瞧见叁个小字。

卫锦茵。

她也不绕圈子,便直接问:“如今定远侯的事儿尚未有定论,虽说黄家母子之死与定远侯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官家总归心中有芥蒂,若是卫家的娘子,恐怕他未必肯。”

“除了你之外,换谁他能心甘情愿首肯?”

姜书绾闻言大惊失色,慌忙从座位上起身,退到一旁躬下身:“太后娘娘,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下官时刻谨记君臣本分,绝无逾矩之意。”

只听见孟太后叹了口气,伸手抓过她的手,又牵着她坐回来:“你慌什么,但凡你有一点心思,哀家都觉得是天大的喜事,若不是谢植叁番五次来吹耳旁风,哀家早就放下老脸问你愿不愿意了。”

提到了谢植,姜书绾倒也没有否认,只是依旧低着头。

孟太后把画像收回去:“卫锦茵相貌虽不算一等一的拔尖,但她父亲是卫熙的亲侄儿,侯府家的亲眷,总归教养礼仪是在的,更何况,卫家的嫁妆可不是一般的丰厚。”

她神秘笑笑,从那一堆画像的最下方,抽出来一样东西,压在最上头。

“丹书铁券。”姜书绾认出来,颇有些意外,“他如何能肯?”

“卫熙也知道的,自己还能活几个年头?这些年他做的那些混长事儿也把这铁券耗得七七八八了,就算没有这桩强占民宅的事,早晚还会有别的事。”孟太后看了看那铁券,“死物哪里能有活物来得牢靠?就算将来帝后真的生不出情份,但总归生得出孩子吧。”

听孟太后此言,姜书绾再看画像上的卫锦茵,不免觉得有些恻隐。

宫墙高深,轻易就困住人的一生,若是她终身陪伴之人不能给她慰藉,又怎能敌得过漫长的寂寥。

“太后娘娘可是想让下官劝一劝官家?”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已经知道孟太后喊她过来的意思了,姜书绾有些为难,“但下官人微言轻,恐难以担此重任。”

“薛怀庭的位置腾出来了,你觉得如何?”孟太后也是直接。

“下官去了礼部尚不足月……”姜书绾没想到今日,一件事更比一件事炸裂,太后先是挑明赵元思对她的心思,又提到了谢植,现在更是直接把所有的筹码都搬了出来。

“昔日谢植一日叁迁,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孟太后正色道,“况且你这些年的表现也着实不错,燕山府路那样的地方都能把刑狱司管好,来了京畿路也能够持纲不避权豪,哀家信得过你,左相之位你当得起。”

大宋女官之中,品阶最高的也不过叁品,还是在九寺五监中,也非朝官,姜书绾只觉得脚踩在棉花上一般不可置信,孟太后竟这样抛出了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