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等了好一会儿见钟山真君还没洗完,寻思着该不会钟山真君这么不见外,不光清理还顺手再泡着睡一会儿吧?他目光看见屏风下方一丝浑浊的温泉水好家伙,这也能泡得下去,钟山真君果然非寻常人啊!

反正他不行。

秋意泊并不介意泉水脏了怎么,水都是可以换的,他是没本事搞什么天然温泉在船上的,说穿了就是事情罢了。再说了,谁从地火室出来能干净整洁啊?反正秋意泊觉得只要动了火,别管是一帆顺遂还是炸炉子,那一身灰是肯定跑不掉的了,还有各种矿物、天材地宝融化后的气味因子附着……当然得好好洗一下。

秋意泊也不管他,摆上了一桌松蟹宴,见钟山真君还不出来就自顾自的先吃了起来,还温了一炉子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小锅中被烹得冒出了微微的蒸气,咕咚咕咚地泛着气泡,姜片、红枣、枸杞在里头翻滚着,浓郁却不浓烈的酒香顺着风的方向在空气中蔓延着,不多时到处都是温热的酒香气。

秋意泊只打算闻闻味道,并不打算喝比起黄酒,他宁愿多喝两杯果汁。

等秋意泊吃到一半的时候,钟山真君终于出来了,他穿了一件淡黄色的法衣,乍一看近乎于白,一张清秀的小脸被衬托得越发柔和,他撘拢着眉眼对秋意泊行礼:“多谢道友……呃?”

他猛地抬头看向了秋意泊,眼睛瞪得溜圆,又仔细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自己没看错长生真君不是合体巅峰吗?怎么一眨眼就到渡劫初期了?他闭关了很久吗?没有啊!他都记好数的,一次试验共七天,他一共进行了五轮试验,也就一个多月罢了,长生真君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突破渡劫了?

长生真君他这么强的吗?!

他不禁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心酸了起来怎么会有炼器这么厉害,境界还修得那么快的人呢?这么一比自己简直就是个小废物。

他就不配修仙!

秋意泊也不知道钟山真君这是怎么了,看了他两眼就跟要哭了一样,他不禁问道:“道友?钟山道友?”

“唔……?”钟山真君如梦初醒应了一声:“长生道友……这是在哪里?”

秋意泊解释道:“我有些急事在身,想要回宗门一趟,道友闭关不好打扰,我便自作主张带着道友一道走了……如今才出港口没两日,道友若是要回去的话也便捷。”

“原来如此,是我不好,一时忘了时辰。”钟山真君低着头说。

“道友来坐吧。”秋意泊道:“这是伏波楼的手艺,尚能入口。”

钟山真君局促地点了点头,坐到了离秋意泊最远的那个位子上,闷头苦吃了起来吃都只敢吃眼前那一盘菜,都不敢转一下桌。

钟山真君是怎么好端端活到渡劫这个境界的?

秋意泊想了想,觉得可能就跟原著里那位炼器大佬一样,全凭一手技术让满界的大佬都哭着他别死,满界寻求天材地宝给他续命一样,钟山真君可能就是这么养出来的。

不过秋意泊也没有和不熟的人在饭桌上搭话的意思,钟山真君爱吃一盘菜就吃,秋意泊吃他的,两人不吭不响也把一桌子菜给扫了个精光,秋意泊觉得自己打嗝都是螃蟹腥味儿,又连忙煮茶焚香,清口净面。钟山真君不动声色地看着,又觉得自己不配了,这次不是不配修仙,是不配活着了。

怎么长生真君行止这般优雅得体,煮茶焚香如行云流水,他跟人一比,简直就是乞丐和仙尊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不自绝简直就是不敬。

是啊……他比长生真君年长那么多,至今还困在渡劫期,炼器也不如人家出色,他想做了许久的东西长生真君轻而易举就能完成,长生真君还那么好看,修为还那么高……他似乎不该活着了,他就是个废物,他不配活着……

忽然之间,有一抹凉意抵在了他的颈项上,钟山真君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握着一把短剑架在了脖子上,而剑刃与颈项所接触的地方却是秋意泊的指尖。

几缕银白的发丝垂落在了他的眼前,他跟着了迷一样盯着那几缕发丝挪不开眼,直到手上的剑刃被柔和地拉了开来,那只漂亮修长的手离开了自己的颈项,他听见长生真君说:“这是怎么了?哪怕是伏波楼的饭菜不合口味,也不必要道友自绝以示愤慨吧?”

秋意泊把玩着那把普普通通的短剑,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好好的钟山真君就要自杀了,人可是在他船上啊!虽然渡劫真君割一下脖子不会死,但万一把脖子给割断了,元婴还不想活,那还是得死的,真死在他船上他怎么解释?这位在北域可是大名鼎鼎,他死了万一北域那边找他算账怎么办?

他怎么听都像是个大冤种。

“真要那般难以入口,我现在就陪道友回一趟海市,砸了那伏波楼便是了。”

钟山真君脸上飞过两道红霞,又在呼吸之间迅速褪去,只留下了无边的苍白,他慌忙地说:“我……我不是……我不是因为饭菜难吃……饭菜好吃的……是我、我……”

秋意泊坐在了他的身边,温和地注视着他:“慢慢说,我不吃人。”

钟山真君张了张嘴,秋意泊却将一盏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微微有些强硬地口气说:“先喝了再说话,一口茶分三口喝。”

钟山真君连忙点头,接过茶水就往嘴里倒,又想起秋意泊的吩咐一口茶分了三次才咽下去,等满满一杯茶喝完,钟山真君的气色这才好了许多,他低着头说:“抱歉,吓到道友了吧?我……我在劫数中,道友不必紧张,这是常有的事情……”

常自-杀?

秋意泊在心中皱了皱眉,却还是用一种温和地语气说:“我与道友……也算是一见如故,想道友见我应如是,道友此前寻到我,不就是为了与我切磋一二?道友还说想要见一见秘境究竟是何等模样,我还等着道友出关带道友四处寻觅一番,道友为何突然就如此……嗯?”

钟山真君的手在膝盖上无意识的抓着,他知道现在应该跟秋意泊解释,他不是不想切磋,也不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他就是一时没想开,跟着了魔一样,他该怎么解释是劫数的问题又不显得太突兀?他想得非常清晰,他应该怎么说,可一张口却是无边的局促,方才那些话都在一瞬间被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发音:“我……我……”

秋意泊耐心地看着他,适时的问他:“可是劫数的关系?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想说偏偏又说不出口?”

钟山真君一愣,随即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双目一红,竟然落下泪来,又不好意思看秋意泊,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过了一瞬,他听见秋意泊叹了一口气,随即他被秋意泊捉住了下巴,温柔地抬了起来,一张帕子将他的眼泪擦去了,秋意泊道:“不必想太多……若是实在是过不去这个槛,道友不如就看在我有一难题的份上,替我解了再行了断,如何?”

钟山真君用力点了点头,沙哑地说:“……好。”

他会有什么难题呢?

秋意泊轻描淡写地说:“我在研究如何提高天地灵气的密度。”

钟山真君:“……?”

不是,他怎么没听懂?

他已经废柴到了连听都听不懂的地步了吗?

“密度是对特定体积内的质量的度量①。”秋意泊一手微抬,他掌中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水晶盒,随即他将一颗灵石投入水晶盒内,随即抽出其中灵气,灵气瞬间充盈在了水晶盒中:“将一颗上品灵石的灵气尽数抽取投入盒中后,那么在这方水晶盒中,灵气的数量如何了?”

钟山真君乖巧地说:“变多了。”

秋意泊再度加入一颗上品灵石,依旧将其中灵气释放出来,此时盒中灵气开始显现出了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那现在呢?”

“更多了。”

“是。”秋意泊道:“可是它们都在这个水晶盒里不是吗?”

钟山真君恍然大悟:“所以密度是这个意思?”

他微微一笑,双手合拢,水晶盒在他掌中光芒一线,随即便出现了一颗有两颗上品灵石大小的灵石来,他道:“你看,如果将它们压缩,那就会恢复成灵石的样子,从某种程度来说,灵石就代表灵气的密度达到了一个上限,发生了突破,从气体转化成了固体……”

秋意泊说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装逼失败,他直接拿灵石举例不就好了吗?何必多此一举再放出来?不过他很快想到了转圜的方法,用一种‘聪明如你你应该懂了吧’的眼神看着钟山真君,“如果我们所处的这方道界就是这个水晶盒,我们应该如何增加其中的灵气呢?”

钟山真君下意识地道:“多放灵石……不,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