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
秋澜和再度开口道“陛下,臣有奏。”
“准。”
“近日以来,京中时疫四起,燕京乃皇城所在,陛下安危,事关社稷之重,不可怠慢。臣已查明,京中多起时疫赃物流传皆源自同一人之手,此人乃是吏部尚书费力府中管事费器,案卷供词具在,事关重大,恳请御览。”
众人不由看向了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更是面色惨白。
“准。”
张大监自御座侧拾级而下,接过了秋澜和手中奏章并证据若干,呈送圣前,泽帝快速浏览两行,冷嗤一声,随手将奏折扔到了张大监怀中,抬手道“诸位也都看看。”
众阁老传阅了一遍,神色蓦然冷硬了下去,又将奏折转给了几位国公,辅国公看完,当即就将奏章拍到了吏部尚书头上“费力,你是不是人老子全家老小都在燕京,老子今日和你拼了!”
辅国公乃是行伍之人,惯用兵器乃是精钢□□,手上力道非同凡响,吏部尚书叫他猝不及防一拍,当场便狠狠地摔了下去。未参与此事的官员更是同仇敌忾,谁不是全家老小都在燕京? !
泽帝冷声道“费力,你可还有话”
吏部尚书忙不迭地爬了起来,连连叩头∶“臣冤枉!臣冤枉啊!”
“你不必喊冤。”泽帝道“你只需解释这你府中管事为何走私赃物,为何引病人偷渡入京即可。”
“我、我……”吏部尚书恨恨地道∶“陛下,此乃秋相公构陷微臣!秋相公一手遮天,秋相公要构陷,臣百口莫辩”
秋意泊反问道“可我秋家世代居于燕京,秋相公若真如费大人所言一手遮天,何必冒如此风险?待费大人下值之时派人刺杀不就好了吗?亦或者往费大人府上扔几件赃物,待费大人府上有人染上时疫,便禀了陛下,将费大人全家都送出燕京,待到了庄子上再行毒杀不行吗?秋相公权势滔天,何必舍近求远,舍简就繁?难道费大人的命如此值钱,叫秋相公拿一城之人来换您的命?”
“秋监丞!慎言!”刑部尚书道∶“秋监丞为秋相公内侄,说话理应有所分寸,该避嫌才是!”
秋意泊奇怪地道“下官为何要避嫌?难道下官强词夺理不成?只因下官与秋相公乃叔侄关系便要避嫌,那林大人与费大人乃是姻亲关系,八字都换过了,是否也该避嫌?……不过下官没读过两年书,想林大人说的应该在理才是,下官慎言便是。”
刑部尚书气得仰倒,“休得胡言乱语”
他家正在和费力家议亲,做的隐秘,才悄悄换过八字正要去找大师算,秋意泊是怎么知道的? !
秋澜和微微一笑,没有言语。有些话他说不妥,秋意泊来说却是最恰当不过。
……
大朝散去,秋意泊还未来得及走到秋澜和的身边,王阁老便快步而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贤侄,你方才所说牛痘之法可是真的?"
王阁老其实想问的是秋意泊到底是早就着手研制牛痘之法,恰好天花传入燕京,还是秋意泊早知吏部尚书所为,顺水推舟将牛痘之法抛出。
秋意泊意味深长地道“我虽荒唐,却还未到拿全族性命于儿戏的地步。”
王阁老心中大安,他道“我知贤侄聪明绝顶,此问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贤侄一飞冲天,老夫先在此恭贺了。”
“多谢王相公。”
王阁老犹豫了一瞬又道“人命非同儿戏,贤侄,日后你也当谨慎才是。”
秋意泊反问道“王相公,若是有人与你说了一句话,那人便被你的仇家杀了,你可会愧疚”
王阁老沉默了一会儿,颔首道“自然是会的。”
"我也会。" 秋意泊道"但我愧疚一阵,也就过了,我还会替他报仇,杀了那仇家这世上没有只有亲者痛仇者快的,人心难测,他死,是我那仇家阴狠毒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从未放任天花流入燕京,与我而言,这一点就足够了。”
“仇家……想必明日便能在城门口见到他了。”
就是那种被挂在城门口的墙上,没有头,可能还会没有肉,路过的人都会吐他一口唾沫,史官还会在史记上留下一笔,说不定某地还会留下他的铜像,万古千秋之后还要被人围观,见它都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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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第 206 章=
“王相公。”秋澜和走了过来,“劣侄不堪调-教,若有不妥之处,还请见谅。”
王阁老摇了摇头,“后生可畏,小秋大人并无不妥之处。”
“那便好。”秋澜和带着温雅的笑意侧脸与秋意泊道“意泊,你先回府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安排的。”
“是,六叔。”秋意泊微微低头躬身,又与王阁老告辞,做足了礼数后才告辞离开。
王阁老看着他的背影,摇头道∶“秋相公,何必要故意说给老朽听?”
秋澜和的意思是牛痘之法都捏在他的掌心中,如何用全看他的心意这是在警告他。
“王相公严重了。”秋澜和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王阁老便与他同行往皇宫的更深处走去。王阁老摇头道∶“老夫承认老夫是掺了一手,只不过没想到费力会如此丧心病狂罢了,待老朽知道之时,纵使悔不当初,也已是回天乏术。"
秋澜和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此事“王相公不必多言,秋某明白相公的意思。”
王阁老双手负于身后,莞尔道∶“既然事不可为,那接下来可就看你的了,望你也能不负初心。”
王阁老出手的动机很简单,王阁老为首辅,他亦很快就要致仕,从道理上来说他没有必要参与秋澜和与世家之争,但他是个保皇派。
秋澜和所做之事不可谓是不为国为民,看当今圣上已近不惑,秋澜和则是知天命,但秋家……他们家的人寿数都长,活个八-九十不在话下,而圣上如今看着还算康健,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他说一句诛心之言,当今圣上虽英明神武,却也有一些为帝者的坏毛病,虽说太子早立,圣上也不欲更换太子人选,可丝毫不曾放权给太子,太子亦是善解人意之辈,从不在朝中结党,秋澜和此时已可称作权势滔天,连同为陛下一派的赵阁老也不及秋澜和权势,若放他如此下去,待太子继位,那时应该已无世家掣肘,却多了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秋澜和!
而观秋澜和此人,乃是极具野心之辈,为得圣上信任可放弃满门亲眷,太子继位,他必不会轻易放权。
此前不曾对秋澜和出手,是因为秋澜和并无子嗣,但凡圣上为太子考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叫秋澜和殉葬,秋澜和也非常清楚此事,可如今秋澜和却有了秋意泊这样的后辈若没有牛痘一事,看着秋意泊确实是不显,从七品小吏罢了,可日后呢?
只要秋澜和在,秋意泊永远会有数不尽的机会,数不尽的功业,待到那时,陛下不封也得封。甚至都不必秋澜和,再等几年,待秋意泊有了资历,以他六元及第的履历只消往会试堂上一坐,天下举子谁不尊称一声座师便是不坐会试,难道就无人上门求指点了吗
甚至再退几步,哪怕秋意泊在秋澜和在世时别无所成,可若秋意泊继承了秋阔和的势力,那就是比秋澜和还要恐怖在依旧是那句老话,就凭着一个六元及第,就凭着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六元及第,哪怕他是世家出身,他也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到那时,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有人自发支持,甚至他要造反,也会有士子自发追随,新帝在他面前甚至说不出一个''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