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侨一刚做完紧急手术,此刻仍在昏迷,他全身被缠满了绷带,脸色苍白无血色,医生说他身上有太多流弹碎片,还有一颗离心肺不远,简直就快要了命,这次能不能醒来,全凭天意了。
那一瞬间,木茜大脑一片空白,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听筒逐渐从手中滑落,心中有悲伤,有庆幸,还有解脱......
此刻她坐在床边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生得很好,一张俊秀的脸庞很有书生气,淡淡的眉眼如同写意的泼墨山水画般氤氲荡开来,挺翘的鼻梁,薄薄的唇……
这样一个有儒雅气质的人,为什么不去与诗词画作为伴,而非要去那残忍可怖的杀人战场呢。
藤原侨一在昏迷中似是感到哪里疼痛,微微皱起了眉。
木茜似是要帮他抚平伤痛一样抬手轻轻拂过他的眉间,之后手又划过他的脸庞,幽幽叹了口气。
终于,藤原侨一还是醒了过来。
他醒过来时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一定是去了天堂吧,不,像他这样的人一定是会下地狱的,木茜曾经说过。
在一转眼,他便看到了木茜,她双眼红肿得像桃子,似乎哭了很久的样子,怎么?难道是他不在又有人欺负她了不成?他要起来去看看到底谁这么胆大敢欺负他的木茜。
可藤原刚一使劲儿就觉得浑身疼痛难忍,木茜忙斥责道:"你刚醒,乱动什么!还不好好躺着!"
藤原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既没有去天堂也没有下地狱,他还活着,而木茜就好好地守在他身边。
这种感觉真不错。
"医生说你险些就没命了,现在你还不能下床,所有一切活动都需要在床上进行。"木茜板着脸教训他。
藤原一下子感觉就没那么好了,他略有些尴尬地问道:"上...上厕所呢?"
木茜没好气地瞪他一样:"也在床上!"
接下来最为关键的几个月恢复期,木茜需要全程陪在他身边,因为担心青俊,她干脆把他从家里也接了过来,青俊就成了二人的开心果,时常将他们俩逗得合不拢嘴。
守在门口的士兵们几乎每天都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们觉得藤原少将真幸福,简直就是把家给搬过来了一样。
来年小阳春时节,沐浴着春光,藤原终于出院了,在家又休养了一段时间后,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可以去工作了。
他这次被炸伤还被颁发了一枚帝国奖章,挂尾上将说这是天皇陛下奖励他勇猛作战、临危不惧,敢于为帝国流血奉献的大无畏精神,可谁能想到藤原回家就把这枚大奖章送给了儿子青俊,让他当玩具到处滚着玩儿了。
由于他很久没来,军中事物积压了很多,所以他又开始整日忙得两脚不着地。
一日他刚从作战参谋 莣 ?????? 愺 ィ寸 镄 整 理 总部回到军部,椅子还没坐热乎,小野就一脸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长官,藤...藤原大人来了,已经到您家楼下了。"
藤原侨一立刻站起来,不可置信道:“父亲大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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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匆忙赶回去时,父亲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他双手搭在手杖上,正一脸严峻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青俊将那枚帝国奖章当玩具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父亲,您怎么亲自从日本来了?"
看藤原侨一到了,藤原冈雄脸上的神色也并无一丝放松,反而更加阴鸷,他抬起手杖指一指青俊,"这就是你跟那个支那女人生的杂种?"
"父亲......"
"混账!"还未等藤原侨一说话解释,父亲站起身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
藤原冈雄的吼声将青俊吓住了,他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藤原冈雄瞥一眼放声大哭的青俊,再瞥一眼藤原侨一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看着父亲的背影,藤原侨一冲旁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青俊赶紧抱走了。
藤原侨一走进书房,看见父亲正背着身仰望着高挂的太阳旗,神情十分肃穆,旁边还站了两个他的随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跪下。"藤原冈雄看着国旗冷冷说道。
藤原侨一如往常那样,从容上前,朝国旗跪了下来。
"作为一名帝国的武士,在战场上你居然三心二意,还对敌人动了恻隐之心!你对得起养育你的父母,培养你的军校和你所效忠的天皇陛下吗?!"藤原冈雄对一旁的随从抬了下头,他们得到指令后赶紧将袖子里的鞭子掏出来递过去。
藤原冈雄将手杖递给随从,拿起鞭子绕到藤原侨一的身后,掠起袖子道:"所以,这次我必须要好好惩戒你,让你为自己犯下的罪而承担责任。"
他扬起鞭子狠狠甩了下去,藤原侨一只着白衬衫的背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来,几鞭下来,不仅是背部出现血痕,就连藤原侨一的胸前也开始出现红色的晕染。
是他之前还未好全的伤口在鞭笞下又被扯裂开了。
可他仍然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又是几鞭过后,藤原冈雄将鞭子扔在一旁,气喘吁吁的道:"你永远记住,我们大日本帝国的男人,首先都是天皇和帝国的,其次才属于家族和自己。还有,我们大和族的高贵血统,是绝对不允许让低贱的支那人玷污的!美智子,你进来。"
一个穿着绣有家徽纹样和服的女子推门而入,她留着齐耳短发,一双眼睛低低垂着,恭顺地迈着小碎步向前走去,是典型的日本贵族女孩子。
"这是你江崎叔叔家的女儿美智子,也是你的未婚妻,从今以后,她就是青俊唯一的妈妈了。"
面对父亲的独断专行,藤原侨一再也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对父亲说道:"父亲,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未婚妻,我的孩子也有妈妈。"
藤原冈雄冷笑一声:"哼,你是说那个低贱的支那女人么?她根本不配!要不是看在青俊是个男孩子的份儿上,你以为我会接受他?"
藤原侨一看着如此冷漠薄情的父亲,他不禁回想到自己儿时的一件事,那时他应该八岁左右,一日放学回家,发现平日里最喜爱的小妹妹不见了,他找遍了所有的屋子都没有发现她的踪影,后来母亲悲哀地告诉他,一位跟父亲关系很好的叔叔一直没有孩子,于是父亲就决定把小女儿送给他。但是这位叔叔特别爱喝酒,有一次喝酒过后失手把孩子摔死了。
看着悲伤落泪的母亲,得知消息后的藤原侨一疯狂地跑去质问父亲,父亲却只是淡淡地告诉他:"侨一,女孩子将来迟早都会变成别人家的,就像你的两个姐姐一样,所以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的孩子。"
哼,这样的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亲手送出去,更何况是他的孩子呢?一瞬间,寒心、怒意等情绪统统涌上藤原侨一的心头,这么多年的挤压,他再也无法控制、无法忍受,就如富士山口的熔岩一般在此刻喷发出来,他冲着父亲冷笑着说:"是啊,她不配,可就是你口中这个低贱的支那女人,在我受伤、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离不弃地陪在了我身边,任劳任怨地照顾我。父亲,敢问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呢?是在艺伎馆潇洒吗?还是又在哪个女人的床上快活?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有过一丁点关怀吗?!"
藤原冈雄脸色铁青,他从未见过儿子以这样的口气对自己讲话,于是又急又气,冲上去上前又想去抽他耳刮子,却被一旁的美智子及时劝阻住。
藤原侨一看着气急的父亲,并没有一丝收敛,接着说:"实话告诉你吧,父亲,不是木茜不配,而是我不配!是你不配!你不配如此羞辱她,而且,我以能够成为你的儿子为耻。"
藤原冈雄愣住了,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怒极反笑,"好啊,好啊,可惜,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藤原侨一这才发现好像从自己回来后就没有看见过木茜,他心慌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他的手段,他握紧双拳,怒瞪着父亲,咬牙切齿地问道:"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