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呢?”贺杭指指她,又指指自己,“我们以后算什么关系?”
沈黛咬咬牙:“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做朋友。”
贺杭语气尖锐:“连结婚都不需要告知的那种朋友吗?”
“那我……”沈黛的胸脯因气恼与窘迫而剧烈起伏,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那我给你补一张请柬。”
两个人较劲似的瞪视对方。
店员搞不清状况,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贺杭先一步服软:“黛黛,我没有跟你吵架的意思。”
沈黛吃软不吃硬,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我也没有。”
他从五岁就借住在她家,两个人同吃同住,共享爸妈,二十多年的情分非比寻常,不会因为没有修成正果,就彻底消磨。
“黛黛,走吧,我请你吃饭。”贺杭把这个礼服店当成刀山火海,再多待一秒都忍不下去,只好低声下气地哄沈黛,“吃你喜欢的火锅,好吗?”
沈黛沉默地换好衣服,跟他走进不远处的商场。
锅底还没沸腾,贺杭就开始打听结婚对象的情况。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是做什么的?人品过得去吗?”他吃火锅只吃清汤,食材也只吃固定的几样,于是,大部分盘子都摆在沈黛这边。
“他稳重又可靠,家里条件也不错,我爸妈都很满意。”沈黛不肯暴露自己闪婚的事实,巧妙地转移话题,“对了,爸妈好像有点儿想你。你那个房间没人动过,被子也经常晒,什么时候有空,回去看看他们吧。”
贺杭觉得自己被重重迷雾包裹。
不久前沈黛还忙着相亲,为什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是早就认识,还是一见钟情?
而且,沈青松和田书君都是很传统的性格,怎么会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这么草率?
他是得回去看看。
“我知道了。”贺杭用公筷将雪花肥牛卷放进辣锅,轻轻搅动两下,等肉片变色,夹给沈黛。
沈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调侃道:“我看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你以前从来不会给我夹菜,都是我照顾你。”
“……”贺杭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你不喜欢照顾我吗?”
他以为,她喜欢那样的相处方式。
她小时候最喜欢玩过家家,给洋娃娃洗漱、穿衣服、做饭。
她说那个过程很有成就感。
沈黛撇撇嘴:“我又没有受虐体质,还不是……”
还不是太迷恋他,才肯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
她觉得现在纠缠这些没有意义,便及时止住话头,低头认真吃菜。
贺杭盯着她秀美的面孔出神,忽然说:“黛黛,你明明可以拥有自由自在的人生,真的打算为了一张结婚证,彻底困在家庭里吗?”
他固执地坚持自己那套观念:“结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反而给了对方约束你、用情感操控你的权力,以后我们为了避嫌,甚至不能经常见面。而且,如果夫妻发生矛盾,甚至家暴,身边的人也总是秉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催促你们和好,想要离婚,根本……”
“够了。”沈黛逆反心理上来,把筷子摔到桌上,“他很尊重我,不会约束我、操控我,更不会家暴我。贺杭,你要是闲着没事,不如回家多练练琴。”
她带着情绪,把他的劝告当做耳旁风。
贺杭彻底闭嘴,吃着清清淡淡的食物,只觉嘴里发苦。
他竭力装作接受事实的样子,蹩脚地摆出从容表情,在分别的时候,询问沈黛还有没有时间陪他参加演出。
也迂回地试探她是否打算辞职。
“我订了机票。”沈黛也努力表现得自然,看到贺杭的衣领上沾着一点油渍,强忍着没有拿出湿巾帮他擦拭,“这周六早上八点,机场见。”
贺杭悄悄松了口气。
他没想到,她订了三张机票。
叫陈静云的中年女性,是业内资深的经纪人,也是她找来接班的新同事。
0013 月亮在水里
头等舱中,贺杭坐在前排闭目养神,沈黛和陈静云在他身后低声交谈。
“静云姐,这是近三个月已经确定的行程表,这几家还在洽谈合作细节,我把你拉进对应的沟通群。”沈黛一到工作的时候,就变得认真又干练,细白的手指翻开手机备忘录,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对了,贺杭打算从今年十二月开始,在全国进行第二轮巡回演出,上一次巡演的反响还不错,我总结了一些经验和问题,待会儿把文档发你。”
陈静云的脸型微圆,看起来很和气,一一记下之后,问:“就我们两个陪他过去吗?没有单独的化妆师和造型师吗?”
“他的妆造一直都是我负责的。”沈黛拍了拍随身携带的化妆箱,“不过,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物色靠谱的造型团队,等我离职,立刻让她们接手。”
陈静云难掩诧异:“我以为他有专业的造型师,他之前有好几张生图很出圈,还上过热搜。”
沈黛有些得意,又有些酸涩,压低声音吐槽贺杭的难伺候:“静云姐,你别看他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私底下小毛病很多有洁癖,挑食,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不能接受别人碰他钢琴,如果合作方提供的服装和配饰不符合他的喜好,你磨破嘴皮子,他都不肯配合……”
“黛黛,我还没睡着。”贺杭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打断她们的对话。
陈静云面露尴尬,沈黛却毫无心虚之色,抬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了?需要毯子吗?你自己跟乘务员要。”
贺杭强压着心里的不舒服,对陈静云保持基本的礼貌和教养,斟酌着措辞,含蓄表达不满:“如果我没记错,你没有跟我谈过辞职的事,我也没有同意,所以,现在根本没到交接的时候。”
“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辞职啊。”沈黛已经打算接受顾续明的邀请,暂时进顾氏集团当助理,也好进一步了解自己的法定配偶,因此态度很强硬,“按照劳动法规定,我只有告知的义务,不需要经过你的批准,最多三十个工作日,雇佣关系自动解除。”
“静云姐很有经验,脾气也好,是我好不容易挖过来的,你不要把人家吓走。”她微眯着桃花眼,给贺杭打预防针,避免他说出让陈静云难堪的话,“有什么话,我们下了飞机再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