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昌帝挥退不相干的人,隔着栏杆,居高临下睥睨着宸王,“沦落至此,王弟还不肯屈服吗?”

宸王豁然转过头,“服,本王为何要服?本王才是父皇觊觎厚望的皇权继承人,你不过是个被嫌弃的病秧子,凭什么染指本该属于我的皇位?”

“你的皇位?”盛昌帝轻叹一声,“唉!时至今日,王弟竟还看不清局势,认不清自身。宋家的皇位从不属于你,若非父皇被纯贵妃迷了心窍,爱屋及乌的偏宠,你连这大越宸王都当不得。”

“呵呵呵……”宸王讥笑出声,“几十年过去,你莫不是还在妒恨父皇对我的偏疼吧!可惜,有些东西,你再想要都拿不走,只能如那吃不到骨头的馋狗般,眼巴巴瞧着空流口水。”

对于宸王的讥讽,盛昌帝的神色无半分变化,语气平静的反问他,“父皇疼你,却将皇位给了朕,你就从未想过是何原由吗?”

“还能有何原因?无非是你脏心眼子比我多,不知用何龌龊手段哄得父王将皇位给了你。”宸王语气不屑的很。

盛昌帝大方承认,“你说的没错,朕的确对你用了手段,但在争夺皇位上,朕用的手段还真算不上龌龊。”

宸王被勾起兴趣,挑眉看过来,“甭卖关子了,如今我已没了同你争锋的可能。直说吧,当初父皇他到底为何将皇位传与你。”

“你当真想知晓?”盛昌帝眸子里透出玩味。

宸王轻嗤,“没人想做糊涂鬼。”

“好,朕虽答应过父皇将此事烂在肚子里,但王弟想知晓,朕也不好再欺瞒下去。”盛昌帝的话语顿了下,看向宸王的眸光幽深了几分,“王弟可曾发觉,你与我母后的眉眼有几分相似,唇形也格外相像。”

“你在胡扯些什么有的没的、”宸王话说一半,双眸蓦然睁大,不敢置信望向盛昌帝。

知他猜到了,盛昌帝唇角微扬,“王弟是八月份出生的,朕岁末见到王弟时,王弟已会快速爬行了。”

四个多月的婴孩断然不可能学会爬行,宸王在岁末时已学会熟练爬行,说明他并非八月份出生,纯贵妃在进宫前就有了身孕。

宸王从惊诧中回神,瞪着双目咆哮道:“休要胡扯,本王怎可能不是父皇的骨血,父皇他那般疼我。”

“王弟错了,父皇疼的从来不是你,而是纯贵妃。为了纯贵妃,他可以丧心病狂,也可以接纳一切。”似想到了什么,盛昌帝收起唇角的笑意,“事实如此,王弟信与不信都无甚要紧,另外还有一事,朕觉得很有必要告知王弟知晓。”

没等宸王应声,盛昌帝又接着说道:“世人皆知,孟老太傅的嫡次孙女才貌双绝,有大越第一才女之称。却鲜少有人知晓,孟家女自幼体弱,晒不得天光,碰不得花粉,是个只能养在闺中的娇娇美人。”

盛昌帝的话音落下许久,宸王还怔愣着没反应。

宸王的脑中乱做了一团麻。

他不愿相信盛昌帝的话,可又无法做到不去信,因为他比谁都清楚,父皇是真的不喜秦皇后和盛昌帝,若非他的出身有疑,父皇不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向来不喜的病秧子。

且如今的他已沦落至此,盛昌帝没理由编故事骗他,盛昌帝若想拿他的出身做文章,早该出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所以,盛昌帝应没有骗他,他并非宋家血脉,而是先镇北王世子的遗腹子。

混乱的大脑稍微理顺些,宸王才有余力思考盛昌帝后面的话。

盛昌帝口中孟老太傅的嫡次孙女不是旁人,正是他念念不忘的孟侧妃。

孟侧妃在世时,是比平常女子体弱些,但也没弱到见不得天光、碰不得花粉的地步,且他清楚记得,孟侧妃最喜欢吃玫瑰酥,还喜欢在冬日里晒太阳,与盛昌帝口中描述的孟二小姐不相符。

盛昌帝为何要提起孟侧妃,还特意告诉他孟侧妃不能见天光,不能碰花粉。

见盛昌帝要离开,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宸王忙叫住他,“等等!孟侧妃体弱之事,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盛昌帝回过头,留下一句,“孟家历代只做保皇派,从不站队。”后大步离了牢狱。

孟家女体弱见不得天光,孟家只做保皇派,盛昌帝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孟家从未站队过宸王,送入宸王府的女子,可能不是真正的孟家女。

不管孟侧妃是否为真正的孟家女,人已死了多年,宸王连找后账的机会都没了,盛昌帝刻意告诉宸王实情的原因只有一个,孟侧妃是盛昌帝的人,是盛昌帝安插在宸王身边的细作。

不同于自私跋扈的王妃,孟侧妃像朵温柔的解语花,宸王最烦闷的那几年,都在孟侧妃的抚慰下度过。

就连信任多年的吴道长,当初也是由孟侧妃引荐请进王府的,宋聆舟是天降煞星,便是出自这位吴道长之口。

想明白一切,宸王觉得讽刺至极。

疼爱他多年的父皇不是他的生父,他最爱的女人是劲敌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他最看不上的王妃,反倒是意外帮她除了细作。

最讽刺的是,他打压迫害了多年的儿子,可能并非天煞孤星。他被人蒙蔽双目,打压迫害最优秀的子嗣,终酿成父子间反目成仇,他被亲生儿子送上绝路的不堪下场。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人生,简直活的像个凄惨斑斓的笑话,可笑至极。

第143 章 传递信息

见过盛昌帝后,宸王以绝食相要挟,提出要见宋瑾嫣兄妹和世孙一面。

事关小斯年,盛昌帝没有擅自做主,特意问询裴千澜的意见。

裴千澜果断拒绝了。

宸王待宋聆舟无甚感情,和小斯年更无感情可谈,小斯年没有必要特意跑去见不相干的人。

且小斯年才一岁多,作为孩子母亲,当尽可能护小斯年的安好,防止他经受身心伤害。

这边宋瑾嫣兄妹得到准许后,相伴去牢狱中见了宸王。

宋瑾嫣的相貌随了孟侧妃,又是宸王唯一的女儿,自幼也算被宸王捧在手心疼宠着长大。

看到宸王落魄至极的苍老模样,宋瑾嫣心里很不是滋味,哽咽着劝道:“父王,事已至此,不可能再有变数。您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何苦呢?”

宸王没应声,看向宋瑾嫣兄妹二人的目光很复杂,他如何都想不到,她爱屋及乌最怜惜的一双儿女,竟是细作所出。

“嫣儿说的没错,父王、哦不对,您现在被褫夺王爵,已经不是大越宸王了,儿臣该改口喊您为父亲。父亲您是宋家人,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即便犯下弥天大错也能保住性命。您造反在先,谋害文人学子在后,皇伯不过罚您守个皇陵而已,您着实没必要闹死闹活的,还得劳得我和妹妹跑来这腌臜之地劝慰您,何苦呢?”

宋瑾怀的语气一贯的吊儿郎当,说罢还打了个哈欠,神色也不耐的很。

宋瑾嫣推了他一把,“哥哥怎能如此同父王说话呢!”

宋瑾怀不服嘟囔,“我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当真想不明白,有活路不走,偏要闹腾,是要闹哪般嘛,再闹还能闹来皇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