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押送粮草的将领受过石先生的恩惠,只听石先生的差遣,将宸王派来以楚泊渊为首的监工全部控制了起来。

石先生不但截断了北伐粮草,还截断了金陵周遭几府与淮南的通信,宸王得知用于北征的粮草出岔子,已是半月后。

各地驻军齐聚淮南,只等着粮草到位后便可拔营北上,得知粮草没了,宸王气怒到喷出一口鲜血,当即不顾身体安危,连夜赶回了金陵城。

王府西侧的小院里,酒菜摆在绿意盎然的梨树下。

见宸王进门,石先生笑着请他入座,“殿下一路风尘仆仆,定然又累又饿,快坐下用些酒菜。您脾胃娇弱,吃不得凉食,这些菜是我算着时间准备的,温热适宜正得吃。”

“哗啦”一声巨响,宸王将一桌酒菜掀翻,猩红着眼眸质问,“为何?本王救你性命,多年来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王?”

石先生看着洒落一地的酒菜,摇头叹息,“可惜,太可惜了,成千数万的灾民连粗粮窝窝都吃不上。”

“你少左顾而言他,告诉本王,你为何要背叛本王,是否因那个煞星?”

暴怒中的宸王完全听不进石先生的话,更别提思考其中用意,他满脑子只有石先生的背叛。

就想知道,他此次出师不利是否与避不开的劫煞有关。若有关,哪怕断了香火传承,他也不会再容宋聆舟存活于世。

可能知晓宸王听不进自己的话,石先生的语气淡淡的,“王爷曾救我于水火,我这条命是王爷给的。王爷几十载的厚待,我更是感恩怀德,这世上,只王爷一人能驱使我为王爷卖命。”

果然,宸王仿若听到了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可笑,简直是可笑至极。只本王一人能驱使你?呵呵,你擅自拦截北征大军粮草,至本王的北伐大计于不顾,害本王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难不成本王还要感激你的背叛是真心的?”

石先生也扬唇笑了,不过是苦笑,“比起成为笑话,我想王爷好好活着。即便被王爷记恨,我也不能看着王爷一步步踏上不归路,终遗臭万年。”

“战都未战,你怎知本王会输?哪怕最后会输,本王也要痛痛快快的战一场。至于身后事,死都死了,作何还管后人的唾骂?你分明就是被那个煞星蛊惑,不想本王成就大业。”

宸王说着,转身就要朝外走,“本王先去了结了宋聆舟,回头再来与你算账。”

“王爷莫要白跑路了。”石先生叫住宸王,“世子不在王府,王爷寻不到人的。”

听到宋聆舟不在王府,宸王失控的情绪莫名回笼了大半,“告诉本王,宋聆舟去了哪?”

石先生摇头,“我不知世子具体去处。不过我猜测,世子他不是在发放赈灾粮,就是去了淮南。”

闻此言,宸王的情绪瞬间全部回笼了,“发放赈灾粮?去淮南?宋聆舟到底想要作何?”

石先生苦笑着叹息,“世子如今想要的,是王爷从未在意过的民心。”

第128 章 收买人心

石先生所料没错,宸王刚离开淮南,宋聆舟便踏入了淮南营地。

他以宸王世子身份,打着石先生的名头,召集齐叛军将领,规劝所有人放弃北征。

宸王在江南遭遇旱灾之际,且没有多大胜算的状况下北征,有过半的将领对北征持反对意见,迫于宸王威压才听命行事,宋聆舟的出现,这批人选择了沉默观望。

而宸王的死忠派在得知宋聆舟的意图后,有不少人当场拔了刀。

其中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将高声喝道:“宸王殿下将我等召集于此处,是为宏图大业,待来日成事,我等便是从龙之功。诸位不可听信黄口小儿谗言,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城那位已知晓我等作为,即便现在收手后退,我等也没了活路,倒不如跟随宸王殿下拼死搏上一搏。”

立马有人吆喝着应和,“誓死追随宸王殿下,誓死效忠宸王殿下……”

宋聆舟立在上首,看着举刀高呼的将领,神色冷凝丝毫不见惊慌。

众将领摸不准他的路数,心里忐忑,吆喝声越来越小。

见宋聆舟忽地抬了抬手,还在吆喝的人下意识止了声,好奇听他会说些什么话。

“想必诸位都知晓,江南发生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旱灾,很难供应上北征的后续粮草,如今就连第一批粮草也没了着落,吴老将军口中的宏图大业,从龙之功,是打算让十多万将士饿着肚子,用身家性命去拼吗?”

“当今圣上性子温软,数年来从未用强制手段制裁过父王的僭越之举,如今江南正临大难,只要我方肯及时收手,当今圣上定然也不会在此时动兵刃。父王年岁尚轻,想要实现宏图抱负有的是时间。故而本世子以为,北伐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宋聆舟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也不算大,在场每个人却都听入了耳中,开始思考他话中建议的可行性。

江南旱灾,军心不稳,如今又没了粮草,此时选择继续北征等同于送人头,没有半分胜算。

宋聆舟若规劝大家举手投降,众将领还会起些许排斥心理,毕竟自古没有哪个帝王能容忍起过谋反之心的将领,哪怕暂时收拢,迟早也会被清算。

宋聆舟只建议他们暂停北征,针对眼下状况,收兵暂停北征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再有,现今的宸王只宋聆舟一个得用子嗣,手中权柄迟早会落入宋聆舟手中,提早站队卖个好,也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见大多数的将领被说动,刚刚喊话的老将怒喊道:“我等追随宸王殿下多年,深知殿下磊落秉性。诸位万万不可被黄口小儿挑唆乱了阵脚,等宸王殿下归来,再行决定是否北征不迟。”

话毕,还是有人挥拳应和,声量却比刚刚小了许多。

“吴将军所言不错,父王性情磊落,向来厚待诸位。反过来,诸位也该感念父王恩情替他着想。忠言逆耳,有些忠心也无需事事顺从,各位将军都是聪明人,想必知晓如何选择才是对父王好。”

“唉!”宋聆舟说着叹息了一声,“本世子言尽于此,江南受灾百姓还等着粮食续命,我没有时间在此多待。诸将军保重,望咱们再见有期。”

宋聆舟主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在淮南大营待了小半个时辰,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半数将领打了退堂鼓,怕宸王回来施压,闹着要立即收兵返回驻地,以吴老将军为首的死忠党拦着不让。

上头将领不顾颜面闹僵开来,甚至大打出手,下头的普通兵丁也难免骚乱。

普通兵丁大多出自贫苦人家,有好多来自受灾严重的州府,家乡的亲人正遭遇旱灾饥荒,宸王作为食万民禄的藩王,置黎民百姓于不顾,只想着实现私欲,很多人心下不满宸王作为。

闹了三日,不断有将领撤兵,等宸王风尘仆仆赶回时,二十万大军只剩十二万。

粮草没了,人也去了小半,宸王怒急攻心,又吐出一口鲜血,人当场厥过去了。

昏睡了两日,等宸王再次醒来,兵马又少了五万,只剩寥寥七万兵马,不足京城守军的半数。

就算傻子都能看出,这仗没法打了!

一次次的打击变故,宸王明显衰老了许多,此次兵变失败,他的头发更是在几日内白了大半,精气神也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