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江州地区四个分局同时失联……”
“你们快看卫星图!”
笼罩在江州上方的黑瘴爆炸似的瞬间膨胀,一下扩散到了一多半地方,连省会都被一口吞了下去。
“通知封路了吗,快点!公共监控里的情况不乐观。”
“普通人中招以后状态不大对头。”
不知道为什么,被心魔瘴缠上的普通人比外勤们的表现更暴力倒头就睡的很少,能老老实实找个地方坐着发呆的都不多。程度比较轻的在路边破口大骂,有砸玻璃的、砸车的、互殴的;还有人拎着油桶沿街放火,举着砍刀见谁削谁……最危险的是公路,一群开着大杀器的疯子横冲直撞,所有的路桥都乱成了一锅粥。
一辆拉着危险品的运输车眼看着朝加油站冲了过去,千钧一发间,汽车突然脱离司机控制,紧急制动,拖着大油罐的车尾在地上划出了一道白印。
直升机从它正上方飞过,旁边一处工地上的几块钢板飞过来,迅速变形,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车包了起来。
做完这么几个动作,直升机上的燕秋山已经汗如雨下,一块巧克力掉地上两次,他才勉强用哆嗦的手撕开包装,几乎没怎么嚼就咽了。
与此同时,第一批风神增援赶到,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水系或者金属系的保护膜,背着供氧装置。两个植物系特能联手让大桥下的水生植物瞬间疯长,织就了一张大网,接住了从桥上翻下来的公交车,一个水系骑着摩托车沿街灭火,最后一个水球抓住了放火的疯子。
燕秋山经过的地方,那些菜刀、铁棍之类能打死人的危险金属物都软塌塌地变了形。剩下揪头发撕脸拿牙啃的实在顾不上了,一时半会撕不死人的,就先让他们慢慢搏斗。
“这样不行,”燕秋山缓过一口气来,哑声说,“江州太大,我们人不够,就算把特种部队全体外勤都搬过来也不行,我们这一路碰上好几个想点加油站的了。加油站还是小事,多少化工厂、易燃易爆仓库、高压电网……各种危险品汇聚的地方必须立刻控制,盛先生……”
“等着,在想办法。”盛灵渊的声音从通讯设备里传出来,依旧不见惊慌,好像天塌下来都不足以让他喘一口大气。
谷月汐侧头瞄了一眼,看见盛灵渊正用黑雾编着一串一串看不懂的咒文。
“前辈,这是巫人咒吗?”
“唔,”咒文内容不断修改变动着,像是在打草稿,盛灵渊头也不抬,“前面路口往西拐。”
谷月汐应声打方向盘,心惊胆战地观察他的动作:“前辈,你……你不会在现编咒文吧?”
“巫人大圣都没这个本事,何况我一个外族,太高看我了。”盛灵渊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只是将现存的通心草咒略做改编成了,怎么像方才那位不知名的朋友那样,把这个发出去?”
谷月汐:“……”
宣主任居然还没教会他这古董剑用手机,靠不靠谱啊?
她连忙留着一半的注意力开车,摸出手机给那一串巫人咒拍了照,发了出去。
盛灵渊:“除恶咒以外,普通巫人咒门槛很低,凡……普通人拓下来拿去也能用,这是根据通心草咒改的,我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纯为应急,难免粗陋,诸位先凑合用。”
想他在位时,生产力多低下啊,城墙外荒山万里,帝都的石板上也并排走不了几台大马车,打仗机动全靠各展神通,老百姓家里有几把钝斧柴刀了不起了。
谁知道三千年后人口这么多,凡人们还造出一堆能把自己炸得满天飞的玩意儿?
“通心草咒需要傀儡,傀儡制作起来太费时,来不及,你们把拓好的咒文撒到与自己同宗的东西里水系找河,金系找铁,能捏几个临时的分身,分多少看个人承受能力,量力而行,每只临时傀儡能坚持一刻,分开行动。”
“这个好,盛先生牛逼!我刚就想说植物系的同志们能用植物代替真人呢,这下连水系和金属系都可以了!”善后科的几位骨干刚从俞阳飞回来,都没来得及调休就被逮进会议室帮忙,杨潮拿着一沓回响音机调用申请找黄局签字,“领导补签一下,设备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发出去了。”
异控局毕竟有成熟的应急机制,虽然一时猝不及防,折进去一沓精英,后续增援很快到位。
一个个贴着咒文的冰人、铁人、树叶人迅速深入人群聚集的社区、村落,特种部队的精英们平均一个人能同时承受十多个傀儡,江州地区的特能外勤一下增加十倍,迅速控制了场面。
与此同时,第一批回响音机直接空运过来,在黑瘴扩散的边缘落下,以毒攻毒地播放精神系的清心醒神音乐,试图以毒攻毒、把被心魔瘴困住的人们唤醒。
善后科全体忙得脚不沾地,发紧急公关稿,封锁周围交通每次发生这种事,他们临时工一样的科室主任准会被外勤“借调”得没影,罗翠翠作为资历最老的一个,被赶鸭子上架,感觉这一头孤寒的秀发马上也要殉职去也。
谷月汐超速百分之百,车载GPS提示她已经进入清平市,周遭能见度降低到了她需要用透视眼看路的地步。
谷月汐打开外勤车上的激光灯,打出一道光束,给直升飞机上的同事指路:“清平这个地方不太对劲,太安静了,周围……嘶!”
谷月汐突然一脚急刹车,人差点让安全带勒成两截,瞳孔缩成了猫一样的细线她看见有什么东西从前挡风玻璃上一闪而过,以她的动态视力,百分之百确定那是个人,但车子并没有撞到什么东西感觉。
翻滚的黑瘴里,有不少人影漂在半空,赤裸的妇女,拿着枪扫射的小男孩,一个瘦小的男人身体突然从中间裂开,里面爬出了一只恐龙似的怪物,仰天嚎叫,又像愤怒,又像在哭。
盛灵渊:“闭眼。”
谷月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啊?”
一只手伸过来,居然就这么用手心盖住了谷月汐那双穿墙破瘴的透视眼,谷月汐眼皮一沉,被迫合上:“但我开车……”
那只盖住她眼睛的手在她眉心上打了个指响:“碧天悠悠,游云不流。”
谷月汐觉得眉心微凉,好像有根细长的铁丝穿了进去,她忍着没躲,听那男人低沉的声音像夜风卷过千里无人的野渡:“……风摇雨送,撵落梢头。”
一缕白光开始从眉心处扩散开,她“看”见了眼前一个模模糊糊的圆环,随后,谷月汐意识到那是方向盘。
她吃了一惊,透视眼第一次透过了她自己的眼皮!
“啼鸟归巢,独莫我有。”
“独莫我有……”
“莫我有……”
男人和缓的声音仿佛陡然多了无数应和,好像是黑暗里幽灵被他唤醒,茫然地跟读着:“沧海潦潦,浮浪无常;鲛灵长泣,何处归乡;南塔幢幢,亦我彷徨……”
“亦我彷徨……”
“彷徨……”
古老的悲歌声穿透了谷月汐的耳膜,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瞬间将她拖回到无处着落、举目无立足之地的童年。
那只悬在她额头的手再次在她眉间一点:“识眼,开。”
谷月汐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视野”瞬间无比清晰她分明是闭着眼,但公路、建筑、障碍物全都清晰可见,和睁眼时看到的东西又有微妙差别,她一时形容不出,只是觉得很多死物在她眼里都像是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