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的点了点头,“聚海是朝廷命官,身受皇职,我书家也是世代忠良,备睐皇恩。当时皇上已经赐下了婚约,哪知他却和钺儿他娘有了情愫,天子之命,不敢违,君臣之义,不能乱,这是仁义忠孝的代价。宦海之家,留下来,他娘也只能做小。惠娘的生性,公子也看到了,他娘的性情懦弱,再加上书钺的哥哥身子更弱了,是受不住的,所以,我让她带着我那另一个孙儿……走了。远离这是非地,远离苦海场……为了对得起他哥哥,这么多年来,我对他严加管教,不想……唉……”
我冷笑,“呵呵,苦海无涯,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他娘疯了,也害了月牙儿。您的爱重了,也害了他。”
老人眼中忽然多出一丝欣喜,颤巍巍的手抖得厉害,“他……叫月牙儿?名字……真好……他……人……”
我笑着拍着心口,“在这儿!”
老太太看着我,掩下了沉思和寂寞。
室内静悄悄的,沉重的,不止是回忆。
“砰”的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书钺早已经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外,“要不是……惠姨叫我来,我还不知道……我的命原来是别人换回来的,奶奶,你是不是后悔当初留下来的那个是我了?你们自作主张的害了我,也害了另一个人,这么些年来,我简直是在承受着两个人的负担活着,爹懦弱,爹保不住娘,奶奶,您呢?拆散爹娘,害我兄弟,奶奶,这么多年,你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老太太闻言,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钺儿,别这样说你奶奶……”
书钺忽然像是发狂了似的,“住嘴!钺儿?月儿?你到底是在叫谁!你要的又是谁!我不是影子,我也不是替身。哥哥?呵呵,这么多年了,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哥哥。”他的神情忽然恍惚起来,像是从来不曾有过的朦胧,“难怪……难怪……一年了,梦里总是有个白衣的男人,那里还有一个我,是我,又不是我,梦里的我,被那个男人百般呵护着,心疼着。我们……不,他们……经历了好多……好亮的光……一头驴……那人笑着……笑着……好美……好温暖……我爱上做梦了……梦里,觉得自己是被爱着……梦里,我是我,我又不是我了……梦里,能看见他……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着,书钺已经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恨,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书钺转身离去,疯了似的,狂奔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往什么地方跑。我追了出去,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我追着他跑到了庭院,他忽然停了下里,惨淡的月色下,浓重的阴影里,他回过身来,迷离的双眼,像是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一滴,一滴,融化在心里,灼烧了最柔软的感情。
我呼呼的喘着气,跨开脚,手撑在膝盖上,“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并没有把你当做月牙儿的替身,你是你,他是他,或许一开始我真的糊涂了,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我爱的,是一个人的自身,不是脸。”
书钺呆呆的站着,眼泪已经润湿了他的脸,“其实,那晚,我没有睡熟,假山上,我靠着你,听着你唱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是陷进去了。一个男人,一发而不可收拾了的感情,‘碧云天,酥手秋千,长亭晚,凄切寒蝉。人难还,人难还。’,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你心里,总是有着他的……原来,没有人需要我,没人……”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你别自己沉在里面,不听别人的话好不好。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书钺忽然呆滞的破涕一笑,无神的眼止住了泪,“相信……你……呵呵,相信谁……”
我向他走了几步,他仍旧呆呆的站着,神思早已经涣散了。
泪也没了,好像痛也没了,麻木了似的。
这个傻瓜!
“钺儿……钺儿……我的钺儿……你听到我在叫你吗?我喊的是你的名字啊。”
“我……不……信……我……不敢信了……”
把呆滞的小傻瓜抱了个满怀,我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了。
突然,月色下,两个人影一瞬既晃到了我的面前,一个立于阴影之下,另一个提剑便向书钺袭来。电光火石,根本就没来得及让我思考,我推开书钺,剑端便没入了我的胸口。暗中的魑魅想要出手相阻,已经是来不及了。
直到喷溅出的鲜血洒在了书钺的脸上,他失神的眼才开始有了人情,明明才是那人拔剑、收剑的完势,却像是过了良久。
“主子!”
随着两声大喊,书钺似乎顿时清醒了过来。
“白……白……白大哥……白大哥”
我单膝跪在地上,手使劲的压住胸口的伤。魑魅已经开始和那两人动手了,剑光掌气。四人对峙,竟是棋逢对手。
我推了一把书钺,“快走”
他的手颤抖着,隔着衣服仍能感受到他的凉,“不……”
“笨蛋,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快走啊”
书钺看了看争锋相对的四人,又看了看我,一瞬间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手压着我的伤口,拉着我准备一起逃。
谁曾想,那个用剑刺我的人突然从衣襟、肋下、袖口射出密密麻麻的针来,另一人挽着剑花直攻魑、魅要害。魑先行落地,转身先旋剑挡住了细针,魅踏树借力,也仍然中了一两针。
“想逃!”一人却是朝我们这边袭来,书钺往我身前一护,铁扇执开,空中划出一轮满月,扇端尖钩卿卿发着响动。那人剑尖指向我伤处,书钺挑扇迎击,不想那人又改了向道,掌中一枚隐藏的短刀抵在了书钺的喉咙上。
“别动,否则,我可不知道会不会失手伤到你……”那人短刀向着书钺又深了几分,眼睛却是向着我。
“白公子,叫你的人住手吧。”
我一挥手,召回了魑魅,与他们交手的另一人也停手,复又落在了阴影里。
我捂着胸口,上前一步,“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哈哈哈哈,我们……只是想请白公子到府上去做客几天。”
“呵呵,好新鲜啊,这种邀客的方法。”
“嘿嘿,那也对不住了,有人交待了,如果今日你为这俊俏小公子伤了,且是豪不意犹的,便让你去走走。”
“好,我去,你放开他。”
“这……可不行,那人说,你向来诡计多端,要是想出什么法子逃了,我们追都追不到。”
“那你想怎样!”
那人丢过来一个盒子,“打开它。”
我打开来,里面是些细微的尘沫,指甲缝的那么一点。
“嗅一嗅吧,白公子,这香粉可是很难得呢。”
被困住的书钺忽然大喊,“不要不要”
我笑着,把盒子置于鼻下,一嗅,一股香气便吸入鼻腔。这个味道……
“啊!”书钺像是被什么所伤,痛的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