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一瞧见了,觉得兄弟如手足,小妾送了就送了,自己这不就枉做小人了?
刘琨心里正七弯八绕,张荣推门进来,开口问:“生哥呢?我刚跟宝骏的几个老家伙见了面,要跟他讲一下,他电话打不通。”
“生哥昨天去了南山马场,可能在外面跑马吧。不过他应该快回来了,下午李氏基金的人要过来,我们的那块地皮有眉目了。”徐成回答他,一边说:“玩两局?”
小石抛了一根球杆给他,张荣握在手中摩擦两下,没有说话。他目光落在刘琨身上,刘琨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大口,差点把自己烫死。
这时身后开门声一响,刘琨站起来说:“生哥。”
黎茂生从身后走进来,头发上还带着一些潮气,他走过张荣身边,从他手中抽走球杆,往杆头上抹了乔克,不紧不慢地趴下来试了一下球,才起身说:“去跟宝骏的董事会见过面了?”
张荣应了一声,在他身后说:“宝骏想把奥图合并成一个独立部门,不动他们现在的班底,最大限度的财务自主,只是要达成知识产权共享协议。”
徐成露出一个酸倒牙的表情:“这谁他妈给他们吹的风?奥图的老纪那一家子弄进去,铜汁铁胃也消化不了吧?”
张荣一笑,继续说:“不过,他们找过来,最着急的还是想继续推进出云系列的新产品发布,宝骏拿来了新系列的预估财报……”
黎茂生继续打球,一边随口问:“财报呢?”
“不知道刚扔到了哪个垃圾桶,生哥要看我倒可以去找找。”
几人都笑起来,黎茂生说:“继续卡着他们的脖子,吊口气就行。李氏那边怎么样?”
黎茂生清着桌上的球,几人转而说起维港地皮的事,最后一只黑球撞进网兜时,黎茂生突然问:“昨天撞见你在空寂陪人吃饭?”
刘琨顿时腿肚子开始转筋,只听张荣平静地回了一声“是”。
黎茂生转过来身来看着他,问:“假期够用吗?要不要给你多批点假?”
徐成顿觉有点古怪,小石听到这话大惊小怪:“哇荣哥是谈朋友了吗?”
黎茂生的神情看不出任何内容,张荣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才说:“没有的事。最近有大案子,自然是公事为重。“
黎茂生点点头,说:“明天陪我回维港。”
他不再看向张荣,转身对小石示意再开一局。刘琨觉得刚刚那一遭已经让自己折寿十年,他拿着球杆像张荣示意了一下,张荣只说了声“还有事,你们慢慢玩”,就先行离开。
张荣出门时收到短信,熟悉的号码让他眼皮一跳。
“我放假要出去玩,可以回来再找你学车吗?”留昭
两只网球在空中划过高高的抛物线,一只准确地落尽球袋里,另一只抛过了头,咕噜噜滚落在地面上。留昭有些懊恼地看过去,崔循对着他露出微笑,他干脆捧着怀里剩下的网球去全部倒进球袋里。
见他对这个小游戏失去兴趣,崔循也开始乖乖地帮忙捡球,两人很快打扫完几个球场,拖着球袋往器材室走时,崔循问:“今天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留昭正要拒绝,崔循又说:“沈氏拍卖行最近在搞百年庆典,妈妈邀请我们一起过去玩。”
“包括我吗?”留昭有些惊讶,崔循点点头。
虽然他怀疑是崔循故意将他加了上去,但留昭一向不会拒绝沈弥的要求。
他们回到崔家时,留昭才后知后觉地察觉邀请“我们”一起过去玩,这个“我们”当然也包括她的另一个孩子。
崔融正在客厅看一本棋谱,他抬眼向留昭看过来,在他的目光中,留昭背后顿时又生出细密的麻痒和痛楚,还有一点无法抑制的羞耻。
“大哥。”崔循在留昭身后打招呼,崔融点点头,一个穿着白领黑裙的女管家走进来问:“大少爷,需要让厨师准备晚餐吗?”
崔融征询的目光看向他们,崔循礼貌地说:“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晚餐吃牛排可以吗?”他转头问留昭,留昭因为见过崔家曾经吃素的架势,对肉食一向很有执念,他点点头。两兄弟一前一后向厨房走去,留昭落在最后,听崔循问:“孙思呢?”
“他先去了维港,这次沈氏要给苏富比的秋季拍卖打头阵,父亲也会从德国回来捧场。”
沈弥是做艺术品收藏、拍卖、鉴定的行家。二十几年前沈、崔联姻时,沈父将拍卖行作为嫁妆赠予她,这间依附在维港珠宝世家下面的小拍卖行原本只在本地的珠宝市场有些名气,但在沈弥手中,已经成为国内外举足轻重的拍卖行之一。
崔循从冰箱里拿了黄油、芦笋、香草和几颗独头蒜,崔融去了趟食品储藏间,拿了牛肉和红酒过来。
衬衫在灯光下泛着美丽的丝质光泽,崔融解开袖扣,挽起衣袖,两颗黑曜石的袖扣被扔在岛台上,他的动作很优雅,留昭看得差点想逃跑。开始做饭前,崔循先榨了一杯橙汁给他,抛出诱饵将他留下来,天真又温柔地注视着他:“在这里等会不会很无聊?”
“……”
作为等着吃饭的人,留昭没好意思说出自己要回房间等,他只好留下来,看着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煎牛排,崔循偶尔会跟他说学校足球队的事,又问他在维港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妈妈应该会很忙,不过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
这次小长假有七天的时间,留昭原本准备和室友们去爬山住民宿。
吃饭的时候崔循问:“我们是明天出发吗?”
“嗯,我跟机组说了早上九点。”崔融回了一声,突然说:“大三了,你有想做的项目吗?”
餐刀在瓷盘上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崔融伸手托住他的手腕,留昭有点想啃手指,低声说:“没有。”
吃过晚餐后,留昭藏回房间,面对崔融的反应让他深深觉得懊恼。怎么可以这样?成年之后还在挨戒尺已经够羞耻了,难道我要因为被抽了一顿就开始怕他吗?
之前刚刚挨完打的怒气又回到心里,留昭下定了决心。等到凌晨时,他悄悄溜到二楼崔融的书房门口,伸手试着开门,把手顺利地转动起来,留昭在心里小声欢呼,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黯淡的月光透过拱形落地窗照进来,他努力分辨着桌椅的轮廓,摸索到那张巨大的书桌旁,伸手拉开抽屉。
他在里面认真地摸索,很快就摸到一根长条形状的木头。
戒尺的表面被摩擦得温润光滑,留昭两只手握住它,正试图将它掰断,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别折断它。”
留昭魂飞魄散,连尖叫声都卡在喉咙里。一个人影从落地窗旁边的沙发里站起来,酒杯被轻轻放在桌上,崔融高挑优雅的影子走到他面前,伸手握住了戒尺的另一端。
“小昭。”
在黯淡的月光下,他更加像某种非人类生物,留昭心跳剧烈到疼痛,他惊魂未定地伸手去摸崔融的手腕,人类的脉搏和温度在他皮肤下跳动,留昭的一颗心又渐渐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