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仪式过后,他的身上针孔就会变得更多,脸色就会变得更苍白,从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没有血色的大理石雕塑。
白柳和他沉默地在教堂的桌子上拼凑被撕碎的《瘦长鬼影杀人实录》,而在他们的正上方,神像正毫无情绪地看着他们的试图粘起一本根本没有修复价值的书的幼稚游戏。
“你说来这里的那些人真的相信有神存在吗?”白柳突然提问,”你觉得神存在吗?
他依旧很沉静地低着头,用指尖把纸片拼凑在一起,他反问白柳:“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白柳很干脆地就给出了答案,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画本碎片,随口道,“要是有神,就让他把这堆纸片变成一个真的瘦长鬼影给我。”
白柳粘书粘得有点烦躁了,但另一个人还是很耐心。
他抬起了头:“你刚刚在被撕书的时候,是不是不太开心?”
“没有。”白柳飞快地否决了。
他直视着白柳,继续提着问:“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个画本?喜欢瘦长鬼影?”
“完全没有。”白柳再一次迅速否决了。
他无波无澜地又低下头,继续拼凑书页:”我知道了。“
白柳罕见地觉得自己被憋闷到了:“你知道了什么啊?!”
一个月之后,白柳终于知道他知道了什么。
教堂下面,一个长得,只能是有一分和瘦长鬼影相似的丑陋玩偶平静地坐在神像下面的第一排,背挺得很直。
这个玩偶看起来应该是各种福利院被丢弃的床单被套做的,头上还沾着一根稻草,身上到处都是花色不同的补丁,导致这个【瘦长鬼影】看起来贫穷又笨拙,像个业务不太熟练的流浪汉。
【瘦长鬼影】转过头来,看向怔怔地站在门口的白柳,举起手中不知道拼了多久才拼好的,破破烂烂千疮百孔的画本,依旧是用一点起伏都没有的语气问他:“要一起看吗?”
白柳镇定地坐了过去,冷静和他看了不到一分钟的书,就开始把头埋进桌子里笑:“……你的脸从这个布偶里探出来太好笑了。”
“正脸需要用绷带来做。”他淡淡解释,“找不到那么多绷带了,你用我的脸将就一下吧,我觉得我的脸应该和瘦长鬼影的脸差不多恐怖。”
“我不信,你一直拿头发遮住自己的脸,万一你的脸比瘦长鬼影还恐怖”白柳趁对方不注意,穿了玩偶服不方便动作,白柳一个回转就强行用手向上撩开了他的头发。
在撩开的一瞬间,两个人诡异地对视着,都静了下去。
银蓝色的,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眼珠子的白色眼睛,淡淡地看向白柳,而白柳深黑色的瞳孔里,完整地倒映着他的脸银色的,专注地凝望着白柳眼睛,清晰的下颌线,和苍白没有血色的唇。
十几秒之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白柳收回了自己的摸过对方额头的手,冷静地捏了捏,呼吸声微微变得快了一些。
而他低着头,一只手垂落在桌子下面握紧,就像是要把眼珠子粘进书里一样,一秒一下地翻着书,也不知道这么快的速度能看个什么东西。
“我看起来……很恐怖吗?”他轻声问。
“还好吧。”白柳勉强冷静地回答,“不是很恐怖。”
“那你为什么心跳这么快?”他问,“不是被我吓到了吗?”
“不是。”白柳深吸一口气,他合上书,背对着他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就看到这里吧。”
“等等。”他从后面微微环抱过白柳,把那本修补好的书放进了白柳的怀里,语气轻柔:“修好了,送给你。”
白柳莫名不敢回头,他拿着书紧绷着表情,快步离开了。
第148章 危险异端处理局
不久之后, 又到了那群有钱人来教堂举行一些很奇怪的祭祀的日子。
通常来说,院长会提前一天把他叫去教堂,然后那天他是不回正常的睡房睡觉的, 他睡在教堂。
白柳抱着那本他送给他的《瘦长鬼影杀人实录》辗转反侧,最终他爬了起来, 小心地踩着鞋往教堂去了。
教堂被院长锁了, 但白柳在那个教堂待久了,知道一些可以潜入教堂的小通道, 比如一个被窗帘挡住的一个碎掉的小窗户。
白柳从窗户里爬进了教堂, 他借助月光在长椅上搜寻另一人的踪迹, 最终白柳在神像后面发现了他。
看到他的一瞬间,白柳的脸上是没有情绪波动的。
他蜷缩在一个比他身长略小一点的浴缸里,浴缸里全是血水, 他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就半泡在血水里,连呼吸都感受不到,睫毛上甚至结了一层白皑皑的冰霜, 手脚和额头上都是还在渗血的针眼。
“谢塔。”白柳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谢塔在浴缸里缓缓醒来,他睁开眼睛, 看到了白柳, 他伸出手似乎准备去触碰白柳,但是浴缸里不知道什么东西蠕动了一下, 一根张满蘑菇的荆棘藤条从血水里伸出来,死死缠绕住了谢塔的脖颈和手腕脚腕, 在谢塔的指尖触碰到白柳的前一秒把他死死地包绕禁锢在了这个血色的受洗池里。
“你在做什么?“白柳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询问。
谢塔说:”受洗, 这是抽血之前的仪式。“
”那些人是来抽你的血的对吗?他们需要你的血救他们。“白柳继续很平宁地问,”你被放了这么多血,你会死吧?“
”不会的。“谢塔望着白柳, ”我是怪物,所以我不会死。“
谢塔说话间呼出了一口白气这足以说明现在他的体温有多冷。
”那你在这里睡着,冷吗?“白柳问。
谢塔诚实地摇摇头:”我感觉不到。“
白柳一只脚踩进了血水里,他跪下来,硬是把自己塞进了谢塔蜷缩的空隙里,白柳温润的体温透过血水远远不断地传递到谢塔,谢塔缓慢地眨眼,他的睫毛上的那些霜在白柳的呼吸间融化了。
他现在能感觉到冷了,因为白柳好温热。
然后白柳若无其事地打开那本谢塔送给他的书,他带着一起过来了,问他:”要一起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