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往后一瞅，蓦然一愣，发现只是一个孩子。

只是他浑身穿得破破烂烂，脸色脏兮兮的完全看不清模样。

此时他正凶狠地呲牙，想一口咬在霍沉山的手上，这个表情倒是和小时候的苏叶桐有些相似。

小时候，他逗弄苏叶桐，她也是这般炸毛似地盯着他。

就这一个愣神，孩子挣脱像泥鳅般飞快地钻进下一个车厢。

霍沉山连忙跟了上去，但并没急着抓他。

这些孩子的装扮不像是能买得起火车票的样子，听说火车上贩子拐子骗子横行，多的是奴役无父无母的孩子。

只是一次眨眼，孩子就跑进了厕所，将门反锁，等到乘务员说火车靠站后才探出头来。

见他四处张望的模样，霍沉山向后撤了撤，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身影。

那孩子见危险解除，大摇大摆地走到12号车厢门附近坐下，等到火车到站立马就钻进了晨雾中。

霍沉山想去追，想起自己的东西还在车厢，他不过转身拿东西的时间，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不放心孩子的来历，于是也跟着一起下了火车。

下车往南走几公里便看到一个公社，里面有炊烟袅袅升起。

霍沉山慢慢靠近还没进去，就被一个带着红袖章的中年男人拦住去路。

“小伙子，你从哪来？来我们村里干嘛？有没有介绍信？”

霍沉山连忙拿出了军人证和介绍信，下一刻，中年人面皮舒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原来是军人同志，来，随我进来。”

通过介绍，霍沉山知道了面前这个人姓孙，是这个公社的大队长，最近总有许多陌生面孔，想加入他们公社，但没几天就将公社搞的鸡飞狗跳，所以查的便严格了些。

霍沉山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断乱飘，看是否有那小孩的踪影。

大队长热情地想请他去家里吃饭，见状，他不经意地开口询问小孩的情况。

“这里有没有一个小孩经常在火车上待着？”

大队长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神情有些难看：“那娃子又偷东西了？”

随后他叹了一口气：“铁娃从小父母双亡，村里有存粮时，每家每户都会给他一口饭吃，但最近几年收成不好，自家人都吃不饱饭，哪能管其他孩子呢？”

“他就经常挨饿，时间久了他就往外跑，要不是曾经有人抓着他来村里，我还不知道他混上火车去偷窃了。”

“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哪家田里需要帮忙，他也会搭把手。”

说着大队长抬起手举向某一个方位：“那孩子就在那呢。”

霍沉山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先看到的却是他旁边的身影，莫名地让他有些熟悉。

第十二章

“大队长，坐在铁娃旁边那个人是谁？”

大队长有些老眼昏花，定睛看了许久才想起是谁。

“奥！那个娃子啊，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就去年秋天连下了好长时间的雨，咱们这河水涨的可高了，退潮后，有鱼留在了岸边，大家去捡鱼的时候，看见那娃子躺在岸边，浑身是伤，好像没气了一样。”

“我们这村没有大医院，只有一个赤脚医生，死马当作活马医，原本大家不抱希望，只是想着也是一条人命，没想到那娃子竟然挺了过来。”

“不过容貌毁了，也说不出话，脑子时好时坏，大家就让那娃子在村里住下了。”

“村里的孩子觉得她容貌吓人，不愿意跟她玩，只有铁娃经常跟她待在一起......”

大队长每多说一句，霍沉山的心就跳的愈发厉害，在大队长诧异的目光下，他快步走到那人的身边。

铁娃听到响动后，转过头，看见霍沉山竟然从火车上跟了上来，立马就要逃，忽然又顿住脚步，不知所措。

霍沉山没有注意铁娃的反应，只是直直地盯着眼前的身影。

那双眼睛疑惑地看了过来，对上视线的刹那，双方皆是一愣。

这双漂亮的眼睛，无论过去多少年，霍沉山依旧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他的阿桐。

“阿桐......”他颤颤巍巍地想将人抱进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霍沉山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脸上全是坑坑洼洼一片，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看到苏叶桐变成这副模样，霍沉山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有些喘不过气。

“应该很痛吧，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要保护你的......”

看着一米八多大高个的男人潸然泪下，大队长有些疑惑：“军人同志，您认识她？”

霍沉山擦干净脸颊，神色恢复正常，对着大队长解释：“这是我的爱人，原来是一名民警，只是在一次任务中不知所踪，大家都以为她牺牲了，只有我不愿意相信。”

大队长看向苏叶桐的目光肃然起敬，拉起她的胳膊，语气里透几丝心疼。

“一个女娃子变成这个模样，要是我女儿得心疼死，她父母怎么回事，也不来找找她......”

“她是个孤儿，名义上来说，她的养父母也牺牲了。”

大队长的话卡在了喉咙，再吐不出一个字。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走，都去我家吃饭，铁娃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