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大小姐怀了少爷,那姓晏的婚内出轨了那一位。”老管家说到这里又叹了一气,“大小姐命苦啊,也怪老爷识人不清,晏老长官当时政务繁忙,并不知晓其中之事,姓晏的就任由着那女人登堂入室,后来大小姐生下少爷,就要离婚。”

苏沫震了震,显然没想到竟是这样,老管家原也不是晏家的人,而是燕市文家的人,“那他们……离了?”

“联姻的事儿,哪儿那么容易离呢?就劝好了。”王成看着苏沫,说到这里停下来,又唉了一声,眼里是清晰可见的悲哀,“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桩婚事就是硬拉着红线牵的,那时候我还远在燕市,大小姐一个人在阳城过活,周围没个心腹。”

“那位挺着肚子回来闹,姓晏的心思也明摆着,放着正妻不顾,要去搞那一套。”

老管家说着气红了眼,“畜生,就是畜生!”

“五岁,少爷就要满五岁,被奶娘抱着不让挨近,亲眼看见那位把大小姐推下楼梯,看着大小姐没了气啊……说给那姓晏的听,那姓晏的偏不信,还偏袒着那位,后来少爷被带回了文家,原本活泼的性情变了许多。”

说完这句,老管家重重叹了一气,“大小姐走得早,少爷五岁前几乎都待在阳城,可想而知过的是什么生活,后来到了文家,也不认人,整天在屋里待,把自己弄得生了好几场病。”

“后来是二少爷……”王成说着愣了下,看向苏沫,“也就是现在PAT的最高执行长官,文虎。”

“是二少爷和少爷说了些话,少爷才振作起来,但也疯魔了,将文家的下人一个个吓得不清。”

苏沫原本就听得眼眶红了,这下更是心脏一提,紧张极了,“先生他,干什么了?”

“没、没有,夫人。”老管家忽地笑出来,“少爷啊,他三番五次偷摸摸跟着军卡到了PAT,技艺高超得让巡逻兵都没发现,直到有次二少爷提前上车,这才捉住了。”

“为这啊,二少爷还被老爷批了几顿,少爷到文家那么久,也是头一次笑出来。”

苏沫提着的心脏放下来,也禁不住笑了笑,“先生他,很厉害。”

“诶,可不是嘛。”王成笑着,面露欣慰,“少爷是破格参的军,十六岁的年纪,信息素等级已经能够和一些特种部队的老兵抗衡,我是beta,没有那方面的概念,但听二少爷说,那是相当厉害的。”

“少爷十七岁就上了战场,小郁啊就是那时候被少爷救回来的。”

苏沫微愣,“您说,凌郁?”

“诶,对。”王成说,“这不是什么秘密,府里的家仆好些个都是少爷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铭渊少爷为这还打趣过呢,说什么亲兄弟不如拜把子的兄弟。”

老管家笑着摇头,“诶,总之啊,这些年,少爷也算慢慢恢复了从前的性子,虽然不在外头露,但我是看得出来的。”

苏沫点点头,想起昨晚的场景,这会儿只觉得揪心,“那,那位,怎么还在晏家呢?”

“这……”王成有点为难,“其实是少爷的意思。”

苏沫怔住,没懂,就听人突地朝他道:“不过夫人啊。”

苏沫眸子睁大些,淡淡微笑:“嗯?”

“少爷现在心里,您才是最重要的!”王成说,笑着,“什么小郁啊,铭渊少爷啊,少爷都好久没和他们待一块儿了,只有夫人您的事儿,时刻都挂在嘴边!”

苏沫微怔,心口却也禁不住一甜。

知道人这是不愿再说那位继母的事,也识趣地不多问了,朝人笑了下,“那我,先上楼看书了。”

“诶,好。”?

028 先生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江市晏府,五楼书库,从巨型落地窗往下望,能直接看见大门口的智能道匣。

电子时钟显示到17:53,还没有任何一辆车从道匣里进来,苏沫莫名地有点心慌。

书逐渐看不进去,索性就放下。

不料下一秒,旁边一处电子大屏就亮了起来。

苏沫转头过去,便看见年迈beta熟悉的和蔼面容,管家王成的脸色有点为难,但开口,态度是一贯的恭敬:“夫人,刚才小郁来了个电话,说少爷说他今晚不回来了,让您按时吃晚饭,早点休息,说是基地出了点状况,但问题不大,夫人不用太担心。”

苏沫愣了愣,这种心里不好的想法成为现实的感觉着实不太美妙,但还是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好,我知道了,辛苦您了。”

“不辛苦不辛苦,夫人太客气了。”许是看他的反应还算淡定,老管家脸上的为难逐渐褪去,这时朝他慈祥笑了笑,“那就先这样了?晚餐已经备好啦,夫人可以下楼用餐了。”

“嗯,好,我马上下来。”

通话嘟一声结束了,看了眼手里这本的页码,将书合上。

又忍不住望了眼大门口外智能道匣的情况,但还是没看见个车的影子。

有种无力感逐渐上升,omega深呼吸换了口气,试图去掉身体里叫嚣着要冒出来的消极情绪,起身仰头,伸展了下筋骨,闭眼再睁眼,放松了下眼睛,抬脚往外边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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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用餐对苏沫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多稀罕的事儿。

从前在苏家老宅因为年纪小,身份又着实尴尬,因着苏三姨的庇护,他一日三餐虽不至于真去喝西北风,但其他腌臜手段,佣人们但凡能使的,也是一个都没落下。

他原本也抱有侥幸心,心想大人们对他一个小孩子,到底不必那样恶毒,只要他听话,他乖,他多干点活,他们有一天总是会改观对他的看法的吧。

但现实就是,没有差别,反而让那些从前就嘴不干净的人有了新的骂法,甚至骂得愈发难听。后来又经历了一些事儿,他便彻底不再想着用乖巧懂事来换取谁的好脸色,同时心里也愈发明白一个道理当一个人成为众矢之的,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苏家人对他的态度,就决定了给苏家打工的佣人们对他必须持有的态度。

而一旦有人唱反调,成为那只出头的鸟儿,就会被猎枪迅速捕杀,轻则丢掉饭碗,重则丢掉性命,都不是什么好下场,或者说下场十分惨烈。

再来,有些人活着,靠的是一口气,但有些人活着,靠的就是那一口饭。

他是靠着一口气活着的人,因为铁了心要报仇,所以不管被怎样虐待,他都会告诉自己必须得扛过去。

但尽管如此,他也实在没有资格去肆意评价那些靠着一口饭活着的人是否恶毒。毕竟,他们吃那一口饭,为的可能是两个人三个人甚至更多的人吃得起饭、活得下去。

所以他长大些,就谁也不怪了,要怪,也只能怪上天吧。毕竟生父生母应当是有苦衷,不然怎么会把一个正常孩子交给孤儿院院长呢,他不是被遗弃,是被送走的。

而养父养母又对他那样好……他感恩还来不及,怎敢不要脸地去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