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我也会努力保护”

张芳芳却挥了挥手，示意丁慧君不要插嘴。她抬起头，冷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张国强竟被这眼神不由自主地盯得害怕了起来。出于本能，对女儿待会儿要说的话，他有种不详的预感。然而就在他张嘴想要打断时，已经来不及了。张芳芳没有犹豫，立即用冷静却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爸，一直以来不能接受现实的人是你，不是我。”

走到小区楼下时，丁慧君忍不住问起张芳芳。

“不用管他吗？”

张芳芳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他连这点事情都无法接受，那我就更不用管他了。”

丁慧君指的，是情绪崩溃的张国强。

在两人离开家前，张芳芳将憋在心里的话对张国强倾泻而出。

“你之所以觉得是我疯了，只是因为你不能接受你的无能。你宁愿相信是我爱而不得所以患上精神病，都不愿意面对自己从来都保护不好家人的事实。甚至就因为这点可笑的自尊心，还甘愿自我欺骗，和对方沆瀣一气。别说接受现实了，你连好好地看一眼现实都不敢。你没有资格拦住我。”

说完这段话之后，张芳芳从包里掏出那张从赵先德家里夺回来的照片。照片里，李黎华依旧笑得恬静，那枯萎的蓝绣球与她双重曝光，一下子便能让张国强明白过来那来自什么时候。然后他像个孩子一般，抱着照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让丁慧君都不太忍看。然而见到这一幕的张芳芳却露出一副轻松的神情，拿起包便往外走，丁慧君只得跟上。

“我曾经懒得或者害怕如此，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张芳芳看似像在对丁慧君说话，却又像在喃喃自语，“如果他看不见现实，我就要帮他看见。对徐嘉宜也一样。”

听了张芳芳的话后，丁慧君陷入短暂沉思。在街上已经走了好一段时间的张芳芳看着她，问道。

“所以丁警官，接下来去哪？”

“抱歉，”丁慧君罕见地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我想先回趟家。”

“一天天的，光顾着见家长了啊。”

或许是看出来丁慧君些许窘迫，张芳芳调侃了一句，试图让氛围变得轻松，来缓解她的紧张。然而丁慧君没有接茬，而是突然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

“啊，到这里了。”

“哪里？”

张芳芳环顾四周，只看见一条快要干涸的河。

“广渠河。”

“我都快忘了这臭水沟以前真的是条河。”

看张芳芳露出了怀念的表情，丁慧君深吸一口气。

“其实我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面。”

“在哪？”

“……在河里。”

张芳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河里？”

“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往河里走……”

回忆一点点渗入了张芳芳的脑中。在丁慧君的叙述下，十几年前的那个黄昏重新浮现出来。

“所以那时候，你是想自杀？”

丁慧君没有想到张芳芳会在如此敏锐的同时，又如此直言不讳，丝毫不拐弯抹角地问出这个问题。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张芳芳思考片刻。

“但我没有救你，至少没有故意要救你。因为当时的我根本不知道你要自杀。”

“我知道。但从结果来看，就成了这样。你救了我，但我没有救你。我甚至还躲开你，觉得你是那种故意吸引男人的瘟神。在你曝光的时候，我已经是警校的学生了，然而我甚至连相信你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一切都晚了。对不起。”

丁慧君停了下来，等待张芳芳的回应。然而她等到的不是一句话，而是突如其来的泼水攻击。张芳芳蹲下，用手舀了点广渠河的水，泼到丁慧君身上。

“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累不累啊，又不是你害的我。”

丁慧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白衬衫。这已经不是当年那条清清河流，这几滴水自然给她的衣服留下了印记。见丁慧君如此，张芳芳也没道歉，而是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

“这下扯平了。”

“……好。”

趁天黑之前，两人急忙走到丁慧君家。张芳芳原本问是否要在楼下等她，丁慧君却摇了摇头，说应该很快。她们一前一后地爬上楼梯，丁慧君敲了敲门，却没人应答。她低头看门缝，没有任何光钻出来。

“不在家吗？要不要再等一下？”

“不用了。是我没提前说，下次吧。”

张芳芳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了丁慧君脸上释然的神情。于是她把话咽了回去。

“好。”

由于情况或许会变得紧急，两人决定不在韶庆多作停留，买了当晚赶到浦江的票。由于是周末，从韶庆往外走的人不少。张芳芳觉得有些累了，两眼无神地打量着附近的人，却偶然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一个和她年龄相似的女人，手牵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往高铁站外走。她略显疲惫，但仍旧美丽，虽然没有涂大红唇，但那头卷发却打理得更加精致了。

张芳芳突然站起身，便往那边奔去。丁慧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凭着一直以来训练而成的敏捷反应，也立刻抓起包跟上了她。她看见张芳芳将手扶上对方的肩膀后，那女人回头，一脸愕然。

“……陈丽，好久不见。”

但没等张芳芳顺上气，陈丽便匆忙想要离开，没有搭话的意思。但这时，丁慧君已然赶到，她面带微笑，伸出手问好，身躯却挡在陈丽面前，像是在把她拦住。

“陈丽师姐？我是丁慧君，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