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由于经验过于丰富，朱守邦在询问时表情毫无变化。听到这句平淡的“为什么”后，徐嘉宜显得有些惊讶。

“因为……难道您不记得了吗，这些刀和王静死亡时浴缸边上的那把刀，是极其相似的一个系列。”

“好的，这就是你怀疑的理由。”

“这不是什么我怀疑的理由，是合理的推断。赵先德很可能有虐待的癖好，并把那虐待伪造成王静因为精神失常导致的自残。所以……也有可能伪造自杀。”

朱守邦依旧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而是拿起那个棕色瓶子，接着问道。

“那这个是什么？”

“这也是他藏在工作室里的。里面是可以制成迷药的处方药，看这个生产日期和使用程度，我觉得有可能是他在三年前为了伪造自杀的效果，对王静使用过……”

朱守邦拿起药瓶，和小林一起端详了一下，而后扭开瓶子，谨慎地闻了闻。徐嘉宜努力地想要抓到他表情中泄露出来的信息，然而对方依旧和铁面人一般捉摸不透，只与小林眼神对视了一下。小林心领神会，戴上手套，拿着匕首和瓶子就出去了。徐嘉宜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朱守邦阻止。不久后，小林回来了，朱守邦才接着询问徐嘉宜。

“那这个硬盘呢？”

“里面是……在三年前的那一天，王静家的监控。”

小林将硬盘插入电脑，徐嘉宜在朱守邦的允许下站起身，一边给小林指出那段监控视频的位置，一边继续阐述。

“这段监控藏在赵先德的电脑里，极有可能他早就把这段视频删除了，没让你们看见，却出于一种扭曲的犯罪心理自己保存着。文件名上的日期时间，足以证明，在我闯入王静的死亡现场之前，赵先德带着刀去过王静家……”

小林双击点开视频，在徐嘉宜的指导下拖着进度条，而后三人一同看见了那段赵先德拿着刀从客厅走向浴室的视频片段。

“就是这里。我还记得，那天赵先德坚称自己在她死前没有进过王静家。现在这份证据，应该足以证明赵先德撒谎了。”

朱守邦示意徐嘉宜坐回去，而后指了指屏幕，示意小林操作些什么。小林操作好后，他凑近屏幕看了眼，而后继续露出平静的表情，用毫无变化的冷静声线询问徐嘉宜。

“还有更直接的关联吗？”

即便朱守邦将这个问题处理得十分中立，紧张的徐嘉宜却依旧将其读解成了彻底的质疑。为了证明自己，她愈发激动起来。

“当时我只能半夜摸进他的工作室，把目所能及的可疑的东西都拿上。如果你们觉得这些证据都很间接，那完全可以直接来我家仔细搜查他的东西，在你们这些专业人士的搜查下，一定会有更多的发现。”

朱守邦终于有了一些表情上的变化，只不过那变化是露出略显宽容的微笑。

“我们不会随便搜查别人家的东西，即便那也是你家。除非有更直接的证据。”

这像哄小孩一般的笑，更激起了徐嘉宜想要证明的心。她努力地思考着，并像抓救生绳一样，想到什么就拋出什么。

“是因为动机缺失吗？你们觉得赵先德不会杀害自己的女友？我知道之前是谁在跟踪王静了，是一个叫做张芳芳的女人，对了，赵先德以前叫陈朗你们知道吗？她说自己中学的时候被赵先德迷奸，这个你们知道吗？然后她就去跟踪王静，在王静死前一周，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王静，而且还亲耳听王静说了，王静说自己要去和赵先德聊聊，结果王静就死了，这难道不蹊跷吗……”

朱守邦任由徐嘉宜不停说着，另一边小林也在跟着她的叙述不停敲打键盘记着笔录。要不是有人敲门，徐嘉宜仿佛还能接着再说半个小时。朱守邦示意小林去应门，小林急忙站起身，走出门外。透过那木门，徐嘉宜努力听着外面的对话，却彻底失败。只见回来的小林，手里又拿着那匕首，对着朱守邦摇了摇头。

“果然不是。”

朱守邦心领神会，感慨了一句。这四个字让徐嘉宜再度紧张起来。

“什么不是？”

这下，朱守邦罕见地叹了口气。

“徐女士，你这次带来的所谓证据，全都算不上证据。”

“我说了，这些或许太间接了，但时间有限，我也有自己人身安全的考量，我还去了王静父亲的家，但没有找到更多线索，只能先过来……”

“等等，”朱守邦打断了徐嘉宜，“人身安全的考量？你有受到什么威胁吗？”

“如果赵先德能杀掉王静，现在也能如法炮制，杀了我啊！”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因为……”徐嘉宜瞬间卡住了，“因为他可能在王静知道自己过往的秘密后，杀了王静。现在我也知道了。”

“他有对你实施事实上的暴力行为吗？”

“没有。但他会送我去上班，甚至上办公室，和我领导说话，还偷偷改我手机里的信息，说外面不安全让我不要出门……对，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那你现在为什么能在这呢？”

“我晚上偷偷跑出来了！”

“那如果他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为什么没反锁屋子，甚至还能让你找到钥匙？”

“因为……”徐嘉宜满脸通红，“因为我表演得特别好，他以为我不会往外跑了。”

即便朱守邦的表情没有变化，徐嘉宜却还是能看见年轻的小林脸上，露出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朱守邦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对徐嘉宜说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我们会定案为自杀，肯定不是没有证据的。”

“可现在的证据能推翻当年的……”

“无法推翻。首先，你带来的这些带血的匕首，上面的血压根不是王静的。甚至不是人血。”

“不是……人血？”

“是人造血浆，一般在片场或者万圣节看到得比较多。也就是假血。”

这时小林忍不住插了句嘴：“其实师傅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以防万一，还是让我拿去给检验科简单看了眼。”

“这没什么，毕竟我们警察还是要谨慎对待每一件证物。噢对了，这个药瓶里的东西也是假的，普通淀粉罢了，验都不用验。”

“可是……这不合理啊！”

“所有事情都有合理以及不合理的角度，只是看你如何看待，”朱守邦慢悠悠地说道，“我记得赵先德主业也有拍戏？那如果这些都是道具，是否就合理了？”

徐嘉宜依旧不肯接受这现实，她像一个溺水的孩童，不停地用话语试图抓住海上的漂浮物，以免沉入海底。她指向那桌上的移动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