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向马伟帆问道,“刚才有谁来过这张桌子吗?”
马伟帆思索了一下:“没有吧,不知道诶,你去问问欣悦姐?”
“啊,没事。”
徐嘉宜看向茶水间的方向,那扇玻璃门的中上方,恰好有一块不透明的长条图标,正好挡住了王欣悦的头。她只能看见王欣悦隐约的身影,似乎正好也面朝着自己这边。
徐嘉宜突然幻想起王欣悦躲在那扇玻璃门后头观察自己的模样,随后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窥视的目光。一切又重新变得不安,她觉得胸口一阵发闷,那种熟悉的、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把包从地上搬到自己的腿上,开始胡乱地翻找起来,像溺水的人在寻找木板。
事件发生的那一刹那,似乎总是能用“漫长的瞬间”来形容。
或许是因为她本就处于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徐嘉宜第一时间没有感受到痛觉,她只是觉得包里是否有什么液体状的瓶子漏了,才让她觉得触感有些湿润。再过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味起,自己似乎抚摸到了什么冰冷又尖锐的东西。但她的手没有停下来,依旧绝望地寻找着,在包中挖掘着那小小的、装着阿普唑仑的塑料袋。她开始感到懊恼,为什么她会带那么多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让此时此刻的行为显得像在砂砾中淘金?
终于摸到了,徐嘉宜表情释然了一些,她急忙将塑料袋拿出来,像一个小孩在自豪地向自己展示珍稀的玩具。然而那本该是透明中带点白的小塑料袋,已染上一片猩红。
徐嘉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正从茶水间往工位走的王欣悦率先发出了尖叫。
“有血!”
徐嘉宜僵住了,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与缓慢溢出的鲜血,余光间,看见了包里那把正好被笔记本挡住一半的,晦暗的锐器。那小巧又常见的削皮刀,刀刃细长,在办公室的白炽灯下,反射出微弱的银光。
那瞬间有些过于漫长,在一片混乱中,徐嘉宜觉得浑身燥热。她的眼睛开始失焦,耳朵开始屏蔽周围的惊叫与询问,她的鼻子忘记了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呼吸,仿佛呼吸是一件需要习得的技能,她的心脏也跳得过于快了,让她都有些疑惑怎么能那么快、这么有生命力,甚至将要迫近于那天晚上的心率。而想起那天晚上,一切都变得更糟。她努力地仍然想要撕开手中的小药袋,将随便一粒什么药丸塞进自己的喉咙中,然后她才发现自己手掌空空如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掉哪里去了?我还能找到它吗?
但她来不及再多想些什么,因为她眼前的一切迅猛地黑了下来,仿佛有谁不小心给她拉了闸。
在至少五名同事的包围下,徐嘉宜朝后方一倒,晕了过去。
第三章(8)焦虑症会导致幻觉吗
徐嘉宜醒来时,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处何方,睡过去多久。她只觉得十分困倦,意识模糊,仿佛是从一场大梦中醒来,而那场梦正好持续了二十八年。徐嘉宜的认知与触感都逐渐恢复,即便仍旧有半边身子甚至脸颊发麻,即便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似乎离自己无比遥远,她仍能感受到王欣悦那紧握着自己的手,正微微出着汗。
就在马伟帆和林生讨论是否应该叫救护车的时候,王欣悦发现她睁开了双眼。
“嘉宜醒了!”
很快那些熟与不熟的同事又作势要蜂拥过来,王欣悦急忙加大嗓门。
“不要围着,都散开,让她喘喘气!”
或许是生理性的反应,在王欣悦大吼的同时,徐嘉宜觉得她捏着自己的手也更用力了些。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已经用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看上去并没有渗出太多血,甚至没让她觉得有多疼。整只手都很麻,她尝试抬了抬手指,手指听话地微微动了动,但随后力气又在指尖全然泄去。再花了约三十秒的时间,她才逐渐理解现状。
“我刚睡着了吗?”她低声问王欣悦。
“你刚才突然晕过去了。”王欣悦尽量保持声音冷静,回答了她。
“晕过去了?我在这躺了两小时吗?”
“不,你只晕过去两分钟。”
这时,马伟帆在一旁关切地插嘴:“刚才可把我们吓死了,你晕过去之后还抽搐……”
“抽搐?”徐嘉宜一脸茫然,王欣悦急忙给马伟帆甩了个凶狠的眼神。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子很麻。”
王欣悦将手指伸向徐嘉宜的脉搏处,按了十秒,而后松了口气。
“静息心率没问题,不高。”
“要不我还是叫个救护车?”一旁的林生竟然也慌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王欣悦和徐嘉宜异口同声地回答。
这之后,王欣悦利用她强大的社交能力,成功让围观群众全部散开。办公室很快就恢复成看似相安无事的平静状态,但还是有不少人时不时充满好奇地瞟向这边。
王欣悦询问徐嘉宜的症状后,凭自己的经验,断定这应该是由于看到了血或者过度紧张而导致的呼吸性碱中毒。徐嘉宜还没来得及开玩笑式地问她是哪来的经验,便看见王欣悦突然严肃的脸。她压低声音,向徐嘉宜发问。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是你自己放的吗?”
这时徐嘉宜才想起来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
“那是别人放的?要报警吗?”
听到这个问题,徐嘉宜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还不确定。”
“什么叫不确定?”
“可能是它不小心掉进去的……”
“哪有这么不小心的事?”
会有的,一直以来都有,就像那本突然出现在浴室洗漱台上的书,和莫名其妙摆在刀具台旁的绿植。但介于徐嘉宜看见马伟帆似乎在屏息偷听,她没有把这句话告诉王欣悦。见徐嘉宜不想说,王欣悦也便识相地沉默了,对话就这样诡异地无疾而终。这时,徐嘉宜看见了桌上那个便利店的塑料袋,回想起了什么。
“在我晕过去之前,有没有人来过我的工位?”她盯着王欣悦发问。
王欣悦思考了三秒,而后摇了摇头。
“我印象中好像没有。要不要调监控?你觉得……是公司的人放的?”
徐嘉宜意识到王欣悦以为自己只是在聊那把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