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说了算。”
徐嘉宜见他真的乖乖听话回了房间,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当她想取出赵先德安在家里的监控的储存卡,发现槽里空空如也时,她自然明白了原因。他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并充沛着她不会找到更多证据的信心。
客厅的玻璃渣还在地上,反着幽光。在走出家门的时候,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下电梯后,她径直走出楼栋门,穿过小区的绿化带,而后走进家对面的那栋楼,上电梯,按下楼层。电梯开门后,她熟练地左转,走到楼层中间的那一户。还没等她敲门,门便被焦急地拉开。她被一个温暖的拥抱笼罩,闻见朋友身上熟悉的香水味。
“怎么这么慢!要再晚一点,我都忍不住要冲上去了!”
王欣悦一边抱着她,一边埋怨着。
“我也想冲过去来着,不过跟你没关系啊,我只是想狠狠揍那男的一拳。”
王欣悦身后,张芳芳一脸笑容地走了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素面朝天,状态看上去好了不少。
“别贫嘴了,先让嘉宜进屋再说吧。放心,他没有往这边看,也没有跟踪你。”
屋内更远的地方传来丁慧君的声音。
“对对,先进来。他没有对你怎样吧?给我看看……”
王欣悦一把拿过徐嘉宜的包,拉她进了屋。
“我倒是希望他对我怎么样,这样就有证据了。”
徐嘉宜脱好鞋后,叹了口气,走进客厅。这里的格局和她家几乎一样,只是装潢更简陋,也没有什么家具。她走向阳台,丁慧君正坐在那,微微撩开遮光窗帘,用望远镜观察对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既不是便衣警察也不是演员,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徐嘉宜点了点头。
“望远镜,能给我看一下吗?”
丁慧君伸出手,将望远镜递给徐嘉宜。她接过后,拿起望远镜。一个个黑色的小方块,被望远镜放大后,能看到诸多细节。她慢慢挪动、调整着方位。有人已经亮起了灯,在屋内走来走去,该是在做上班的准备;有人窗帘紧闭,屋子黑洞洞的,也不知道是否正在安眠;有人在阳台种了菜,密密麻麻的纸箱也堆在那边,应该是有不少人住在了一起;有人晾起不少婴儿衣物,阳台的窗户上还贴着红色的喜字,或许是刚组建家庭……
再往上挪一些,细细的防盗网映入她的眼帘。那防盗网后,是她刚刚还身处其中的、再熟悉不过的客厅。她精心布置后却枯萎的绿植,依然摆在原地。她似乎还能看见,地上那玻璃渣反射出来的光。
一周前,医院住院部。由于王欣悦带着赵先德的手机离开病房,赵先德不得不跟着她离开,病房里便只剩下脸色苍白、坐在床上的徐嘉宜,和床边的丁慧君。在丁慧君告诉她,自己以前在警局门口见过她和赵先德后,张芳芳便一脸戏谑地闯了进来。丁慧君刚转头呵斥张芳芳不要节外生枝后,回过头来,却看见徐嘉宜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朝张芳芳的方向挥去。
然而,就在徐嘉宜手中的刀即将碰到张芳芳时,她松开了手。水果刀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这就是你打招呼的方式?你比我想象中的生猛多了。”
张芳芳没有犯怵,反而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徐嘉宜。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你毁了我的婚姻,我的事业,我的一切……”
“那可跟我没关系,你不如去问问你老公。”
徐嘉宜怒瞪张芳芳:“明明是你先闯入我家”
“我闯入你家,是因为你给我发短信。当然,看现在这个情况,那应该也不是你发的。”
张芳芳应该早有预料徐嘉宜的反应,迅速拿出手机,并翻找到短信记录,递给了徐嘉宜。徐嘉宜原本还不太想接,但耐不住丁慧君劝了两句。直接证据的效果极佳,徐嘉宜看了两眼,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这不会是伪造的吧?”
没等张芳芳生气,丁慧君便截住了她的话头。
“这个我已经检查过了。不是伪造的。”
徐嘉宜低下头,似乎还处在晕眩之中,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但你还打破了我家的玻璃柜,然后袭击了先德……”
“因为你家那破玻璃柜里放的是我妈的遗照。你老公故意挑衅的我。”
那之后,不管徐嘉宜有没有时间理解,张芳芳一股脑地将之前赵先德偷她的作品等一大堆事洋洋洒洒地对徐嘉宜托出。徐嘉宜紧皱眉头听着,不停地挠着自己的手臂。丁慧君焦虑地看了看表,当机立断,打断了张芳芳。
“等等,快没时间了,天知道欣悦还能拖多久。徐嘉宜,我知道你一直被赵先德操控,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信息,会让你陷入混乱。但是,我必须先给你看一样东西。”
丁慧君拿过此前王欣悦放在床边的托特包,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本子,和一张叠好的纸。
“这些是王静的父亲,王礼斌给我们的。这是王静生前的一个笔记本,因为长得很像书,所以没有被赵先德处理掉,但我已经看过了,没有找到特别有用的信息。而这个信封,里头装的是王静的遗书。时间紧迫,你先扫一眼,说不定里面藏着只有你能发现的细节。”
徐嘉宜犹豫了一下,看着丁慧君递给她的东西。那张纸放在本子的上方。于是她摊开了那张纸,看了起来。丁慧君和张芳芳都有些紧张地、仔细地观察着徐嘉宜的反应。徐嘉宜紧皱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然后狠狠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她的遗书。”
丁慧君两眼睁大:“你确定?这就是王静自杀现场,在浴缸旁的原件,并且我们已经做过笔迹比对。”
死亡现场的画面再次向徐嘉宜袭来。浴缸里王静黑色的散发,耷拉在浴缸边缘那白皙的手,一片血红。她疯了似地想将浴缸里的王静摇醒,想要拥抱她冰冷的身体,那浴缸里的水由于剧烈的晃动,如海浪般不停地向外倾洒,浸湿了浴缸边的那一张纸……
“不可能。首先,她的遗书当时就放在浴缸边上,因为我的缘故,全被打湿了,不会只留下这么点水渍。而且更重要的是”
徐嘉宜深吸一口气。
“它看上去虽然像遗书,但一定不会是她自杀时会留下的遗书。因为这是四年前,我、静静和赵先德一起去死亡体验馆时,她根据游戏规则,写下的‘遗书’。她一直保存着这张纸,应该就一直放在她家。”
“死亡体验馆?那是什么东西?
一旁的张芳芳一头雾水地发问。
“之前很流行的死亡模拟店,就是让顾客体验以死者的身份,从写遗书、拍遗照到火化的全过程。”
丁慧君迅速地替徐嘉宜解答了张芳芳的问题。徐嘉宜点了点头。
“那时静静的精神状态还没有恶化,她当时想重新申请学校,做与死亡相关的艺术项目,为了取材,让我和赵先德陪她去体验了一下。这样想来,那时我哭得稀里哗啦的,赵先德却一直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