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成为鬼王的人是我。”顾栖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只是其中不在带有任何的迷惘和疑惑,而是无比的笃定,“我一直都奇怪,当初你用自己的命格与我做了交换,然后这一切便戛然而止。既然是交换,天平的两端便理应都摆上砝码,而不应该只有我单方面的得到了馈赠。”
“换回来,宴乐。”他喊他的名字,“三年前,我就想和你说了这命再不堪,既然是属于我的,那么我也会一路走下去,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担。”
他抓着宴乐的手拿了下来,去看对方的眼睛。原本应该是喧哗嘈杂、热闹过分的喜堂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静默的如同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停止远转的程序。
唯一鲜活的存在只有面对面的彼此,是从时间轴上截取下来的一段,是应该被收拢在宝匣里面珍惜的收敛的至宝。
宴乐叹了一口气。
他的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看着顾栖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别说傻话了,七七。”
“你知道,我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哪一个【我】,都会做出完全相同的选择。”
“我们当年就是这样约定的不是吗?”
【接近我,保护我,这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为什么还坚持这样做?】
【嗯?我不这样觉得哦。对我来说,只是接近你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能带来足够多的好处了。啊,不如这样吧,如果你没有办法平静的接受这件事情,就把这当做是一个“交换”,怎么样?】
【交换?】
【对,交换。我允诺你我的现在,而你交付我你的未来。】
【……我听不懂。】
【只是一个简单的约定。在你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之前,我都会保护你免受伤害。而在那之后】
那是早就随着时光被埋葬起来的过往,是少年人之间没有仪式、没有任何的条约以及书面凭证,胡乱订立下来的一个约定。
距离当年做下约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太多太多年,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可现在,顾栖发现,那个最初的约定从来都没有被遗忘,而是被他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记忆里,像是在灵魂上为之打下标记。
“……而在那之后,我会保护你。”
他伸出手来,环抱住了面前的恋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是我向你交付的未来。”
“你不只是【欲】的碎片,你同样也是【痴】的碎片。”
事理不明,是非不分。
不辨善恶,起诸邪行。
皆为【痴】。
因为之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在最初以夜晚的行为判定了【欲】的存在却又被否定之后,顾栖的确是陷入了一段时间的、由宴乐编织的语言陷阱当中。
只是现在想来,无论是在进入幻境考核的时候,那未知声音的反复提醒也好,还是之后在幻境世界当中遇到的每一块属于宴乐的碎片也好,似乎都没有谁说过,一个幻境世界当中,只能够有一块灵魂碎片的存在。
“我认出你了。”顾栖说。
他面前站着的宴乐面上露出来了非常无奈的情绪,四周的一切都像是以往的每一个幻境当中那样,暂停、破碎,最终全部都落幕,只留下一片在他们的身边缓慢的旋转着的、看久了甚至会觉得晕眩的星海。
顾栖朝着“宴乐”伸出手去并不是为了牵住他,又或者做些别的什么,而是在等待着这两枚灵魂碎片回归原本的模样落到他手中,被他带出去。
“宴乐”的面上出现了隐隐的、抗拒的神色,却仍旧是挂着无奈包容的笑看着顾栖,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啊,七七。”
“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顾栖的态度倒是很坚决:“我不需要赝品,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个宴乐。”
眼前这混杂了【欲】与【痴】的碎片于是沉默。他不再说话,只是久久的望着顾栖,半晌才轻笑了一声。
“我应该生气的。”他说,“毕竟我是欲望与痴念的集合,天然的对你拥有超过其他所有包括本体在内的占有欲。”
“想要留住你,想要囚禁你,想要将你揉入我的血肉当中永远在一起,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够将我们分离。这样的欲念像是燃烧跳动的火焰,一直都叫嚣着要将一切都包裹燃烧。”
“可是”
我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亲亲我,七七。”他说,“亲亲我。”
然后,你想要的一切,我自都将为你献上。
大抵是因为他的眼神看上去实在太落寞了,像是流落于孤岛的鲸,自透着一种荒芜和寂寥来。顾栖终究还是走上前去,贴了贴他的脸。
金色的星屑纷纷扬扬的洒落,方才还站在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两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碎片从天而降,落在了顾栖的手心,带着些微的暖意。
伴随着“轰隆”一声有如雷鸣的声响,整个幻境的世界都破碎了,顾栖重新站在鬼王宫的厢房内,原本放在一旁桌面上的那三根静静燃烧的花烛也都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一样,“嗖”的一下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而那两块新得的碎片也摒弃了原本的形态,同样化作了两根有婴儿小臂粗细的红烛,借着毫无违和感的加入了自己的同伴们当中。
【本轮考核已结束!】
【考核结果清算中……】
【王的全部散落碎片都被收集完成,之后将会以碎片收纳数量的多少来决定王妃的选择。请各位参与者在自己的房间内稍安勿躁,等待最终的结果。】
“草,真的有谁见过那碎片吗?”
“我觉得我完全是稀里糊涂的,每一次才刚刚开始,什么都没探索到就结束了……毫无参与感!能收集到碎片的肯定是开挂了吧!”
“我怀疑这个考核的公平性啊!鬼王宫其实在耍我们玩吧?”
如此种种的讨论声在外面的走廊上响起,然后又在某一刻全部都消失,如同有谁给所有人都施加了禁言。长靴的厚底踏在青石的地面上发出的“咚”、“咚”的声响由远及近的传来,最后停在了顾栖所在的这一间房间的门口,听起来像是有浩浩荡荡一群人同至。
顾栖没有动,片刻后便能够听见有非常礼貌的、打招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