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头烂额，被很多烦心事缠绕，可这孩子，从不会说一句妈妈辛苦了。甚至近几年，温入画连“妈”这个字眼?都没再喊过。
王主任单方面认为是孩子的治疗师专业水平不够。
赵校长答应帮忙解决画展的事，相应的，王主任需要帮他处理柏亚的事故，如果办得不好?，赵校长会袖手旁观。
这是交易，也是威胁。
王主任处理过很多类似的事，得心应手。
她最初是给姜念的母亲打了电话，试探了口风，意识到姜妈妈对自己的孩子很尊重，那找她签转学协议肯定没用。王主任熟练地改道，找姜念的爸爸，一般而言，孩子的父亲是最好?糊弄的，因为他们大多爱自己胜过爱孩子。
谁知家庭关系那一栏并没有姜念父亲的资料。
王主任没有那么多心思去追查人，她有个混日子的远房亲戚，时常帮她打打下手，就让那人去办这件事。
很快，一个细瘦的男人就到校，在家长签字那一栏写下姓名。
转学程序不算正规，但是不要紧，有监护人签字，双方学校都同意转学和接收，这一环就算搞定了。
签字当天，那个质朴的学生也在场，王主任站在油画下望向姜念的脸，觉得梦中的黑漆好?似从头顶的画里蔓延出来，笼罩了她整个人。
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温入画好?，为了温入画她什么都可以做，这个理由?像过滤器一样，转移和消解了她的罪恶感。
事情完成得很顺利，校长给奥斯顿打了个电话，说搞定了。
……
[奥斯顿]
奥斯顿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胆大的人才能发达。他和赵校长的理念不谋而合。
赵校长说调了个人过来贝琳，奥斯顿没想到本地人处理事情的方式那么复杂。
他无所谓，能平息事情就行?，他不关心。
要不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惹事的那帮家伙他早就踢出学校了，但是，赵校长帮他牵了很多关系，有些大人物是他这个外国人接触不了的，也多亏这些人帮手，他在贝琳的位置超出了其?他理事人，贝琳的问题每次都能平安解决。
现在，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帮惹事的小崽子视而不见。
奥斯顿办公室的门常开?，他经?常安抚来告状的学生，说学校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会调查。
当然，每次都草草收场，久而久之?，来告状的人少了，大家已经?不信任他能处理。这很好?，他正好?乐得清闲，同时又能像一座大山一样堵着河道口。
转学来的人他见过一面，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他眼?神只放在姜念身上一秒，就再也没多看一眼?。过一两周，这个背锅的学生就会被贝琳开?除，到时候是死是活就与他无关。
他们这样的人，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在做事，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至于旁人是死是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姜念]
姜念十六岁，想不明白很多事。
比如晏溪月为什么生得那么漂亮，比如晏溪月这种?将来要当明星的人为什么愿意跟她一起玩耍。
每个寒暑假，晏溪月都会去车站接她，她们会一起去看电影，逛美?术馆，有时候晏溪月还?会带姜念去高档餐厅吃饭。晏溪月说，她想带姜姜多看看世界。
这份纯洁珍贵的友谊，姜念认为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份。
她不想白得这么多好?处，所以晏溪月去上舞蹈课时，她就会在本市找些兼职，攒下来的钱一部?分交给母亲，一部?分买些小礼物送给晏溪月。
晏溪月每次都很开?心，哪怕只是个小玩偶，或者手机扣，也能把玩很久。她认为，姜姜提供的情绪价值比她家人给她的多很多。
大城市就是好?，扎气球，做玩偶人，或者推销扫码一类的学生兼职非常多。
姜梅除夕的时候要在晏家准备年夜饭，所以每年除夕她们都没有回临水市，有时候会把姜姥姥一起接过来过年，有时候就分开?过，等到年后再团聚。
每当这时，姜念就跑去做兼职，节假日兼职的时薪会高一些。晏溪月在陪家里老?人，一般两人也不会在一块儿过。
得知姜念考上理想中的学校，晏溪月请她去花园餐厅吃饭，不过那日晏溪月被舞蹈老?师留下商量商务演出的事，只得让司机把花和蛋糕先送过去。
周围都是光鲜亮丽的人，姜念一个人在餐厅坐不住，自告奋勇去停车场帮忙取东西，只可惜她笨手笨脚，在地库里找不到晏溪月家的车，还?得和司机打视频才搞清了方位。
为此，晏溪月还?保证，下次一定不会把她丢在陌生的地方。
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偏了轨道，姜念想不明白。当她坐在主任办公室时，她所憧憬的美?好?未来，全都化成了泡影。
“我?不想去贝琳。”柏亚是她辛辛苦苦脚踏实地考上来的，往后她还?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重点大学，为什么平白无故要转学？
没有人听她的话，细瘦的男人签了字乐呵呵地走了，留她在办公室和板着脸的王主任对峙。
“你签个字。”王主任说。
“不签。”
但她最后还?是签了，并且打电话给家人提这件事的时候，说是自愿转学。
王主任说，你妈妈在富人圈也算是有口碑的住家阿姨了，现在工资不低，要是别人听说她偷鸡摸狗、心思不正的话，还?会有人找她吗？
她说现在这个年龄的妇女要是转行?，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吧？
十六岁的姜念接触到了人生中第一次威胁，重如山岳，压得她没有任何机会辩驳。
她不明白起因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哪些事，没有人告诉她。王主任不提，转到贝琳之?后，那些如苍蝇一样围上来的败类，也不提。
她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困住，寻不到出路。
决定向晏溪月求助的那天是周五早上，有人威胁她往别人身上扔烟头。姜念做不出这样的事，这比她自己被欺负了还?要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