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林暮晴也是如此打扮,看起来清雅利落,煞是好看。

不过铜镜中,她的面?容稚嫩,虽然因为三五月休养生?息,眉眼展开,眼中有?了些灵巧,但怎么也瞧不出林暮晴那样淡雅的气质。

如此比较,便越发觉得阿晴那样的人,实在如山风松涛一般,赏心悦目。

祝百岁心中雀跃,欣然出门,谁知抬眼一瞧,赫然发现草药园的篱笆上站了只黑猫。

也不知晓它如何立足在那尖锐的竹篾上,轻巧踱步,金黄的瞳仁紧盯着她,看得祝百岁心中发怵。

她笑容消失,稳了稳神?,竖了眉做出凶狠的表情恐吓煤球:“要是你还敢伤我,我便告诉阿晴,把?你猫窝拆了!”

那黑猫龇着牙喵了一声?,到底是没有?扑将过来。昂着头跳下篱笆,一蹿就没了踪影。

祝百岁提着一口气推门出去?。

红叶林在逐光峰上,这条路孟知雨没带她走过,只能?自己寻找方向,好在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旋在山间?,祝百岁踩着柔软的枯叶,往逐光峰的山顶前进。

这路确实难走,脚下的小路并不平稳,泥土湿滑,偶尔还需要穿过碎石山涧。越往逐光峰,林木越高?,遮了阳光,显得林间?异常幽静。

祝百岁打过退堂鼓,但当初承诺得爽快,此时也不好失约。

况且每当寻不到路时,煤球便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步履轻盈地在林间?穿梭,好似带路,但更?像是气她。

她手脚并用翻越山石的时候,黑猫在巨石顶上摇尾巴,神?态挑衅,用前爪推刨面?前米粒大小的碎石,碎石沿着斜坡滚到她面?前,黑猫才肯停手。

当真是气人,祝百岁便憋着一口气,爬到顶上。

越过巨石,又是断崖,她背靠着山体,一步一步地挪,黑猫在她旁边跳来蹿去?,干扰她的视线,好几次差点踩空滚落,当真可?恶至极。

一趟下来,新换的衣衫已经湿透,袖间?全被?黄泥露水染得脏污,扎得端正的头发也散了,两鬓细碎的发丝被?薄汗沾湿,贴在脸颊上。

好生?狼狈。

小心思都成了无用功。

那些灵根优异的生?徒,想必两三步便能?腾空翻山,但对她而言,却?得一步步丈量,踩着每一寸泥土,山涧岩石上都保留着她攀爬的痕迹。

路走得艰难,心性也如这碎石,翻来覆去?地滚动,一遍遍打磨。

她仍旧是走完了。

小小一段路,花了三个时辰,这才到达顶峰的平台处。

脚下的褐色枯叶逐渐变成火红的颜色,路也开始变得开阔平坦。

前方就是红叶林。

这是坐落在峰顶的一处平台,山风凉爽,云如青黛环绕,间?或有?泉水叮咚,好一处人间?仙境。

阿晴偷懒可?真会找地方。

祝百岁停步,用草叶扫了身上的泥土,清理干净这才踏进林子。与友人相聚,不可?显得太过狼狈。只是浸入到袖中的黄泥水遮不住,祝百岁只得作罢。

这里的树木特别,高?大舒展,不是枫叶,常年?火红。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枯叶,踩上去?十分松软,如置身在云雾之中,有?些轻飘飘的,空气闻起来也异常清新。

山风一来,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生?机勃勃又心旷神?怡。

祝百岁闲逛了一会儿,林子广阔,不见有?人在。

林暮晴说她无事才来这里,既然没来,她等一等便是。

祝百岁走了山路,觉得乏累,干脆躺在这落叶之上,舒展了胳膊放松筋骨。

从树隙中投下的光斑从手腕,缓慢转移到脸上,祝百岁被?晒得浑身发暖,睡意沉沉,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靠近,用手中之物敲了她的额头。

祝百岁缓缓睁开眼。

面?前的人遮了阳光,面容隐在一团漆黑之中,因为俯身,发丝自肩上垂落。衬着满眼的红叶,让祝百岁有些似曾相识的错觉。

“怎么跟煤球似的随地乱睡?也不担心虫蛇鼠蚁。”是林暮晴的声?音,抵在额头上的是一卷旧书。

祝百岁仍觉困顿,小声?问:“真有?虫蛇鼠蚁吗?”

枯叶下虫蚁应当是有?的,但她睡了半日,也不见身上发痒,先前也没见着蚂蚁。

林暮晴直起身,笑道?:“没有?,唬你玩的,这林中我撒了驱虫之物。”

不只是驱虫,她还设了结界,以免外人误入扰了她清修。凌霄宗的门生?要是前来,还未到红叶林就会迷失在突如其来的云雾里。

祝百岁和煤球除外。

祝百岁困顿起身,她单手撑地,指尖却?触及一团毛绒的活物,瞬间?惊醒。

一看,黑猫挨着她的袖子睡得四脚朝天,肚皮上的毛发在光下细软温顺。

祝百岁记着路上的仇,内心不喜,猛地一扯袖子。

“喵!”那黑猫因她动作又是一惊,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挨着祝百岁,瞬间?炸毛,跳到远处凶相毕露。

林暮晴轻声?笑起来:“它倒是黏你。”

对此,一人一猫都板着脸,表示不认同。

林暮晴扶起祝百岁,给她摘了头上粘着的枯叶:“你跟我来,不远处有?石桌歇脚。下次你来,便知道?去?哪里寻我了。”

祝百岁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她盯着前方的背影,林暮晴今日换了一身湖蓝的薄衣,不是宗服,看料子依旧是麻布衫,朴素得不像仙家法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