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让我瞧瞧封印的状态。”顾云洛望天?。

“噢。”神君应了一声，见顾云洛抬脚往?*? 西王母的宫阙走去?。

神君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手中这铃铛，好像被顾云洛拿走了，也不知道拿去?何用。

顾云洛收了铃铛，脸色阴沉。好险被她截了，幽冥中神兽神犬众多，闻了铃铛的味，找起人来轻车熟路。

她环顾四周，见这幽冥之中并无?损坏，便知林暮晴不像以前那样大动干戈，是偷摸进来的，想必躲在了某个?地方。

既然过了一炷香还没有折返凡间，林暮晴大约是发现了什么内情。顾云洛望着高处的宫阙，思来想去?，也只有封印的元神值得林暮晴冒险留下。

是了，也只能是这个?了。

顾云洛不再?犹豫，提气腾空。

意外的是，宫阙门口的石兽没被惊醒，两三个?鬼差在周围巡查，顾云洛找个?由头支开几人。

她想了想，绕过宫阙，缓步到了后山。

她太熟悉林暮晴了，熟悉她的行为路数，熟悉她的执着谨慎，熟悉她一颦一笑，不惊不惧的气魄。

可偏偏林暮晴每次行动，又?都?出?乎她的预料。

顾云洛独自行走在山石间，四周寂静无?声，不知林暮晴躲去?了哪里。

……

林暮晴看纸上那字。

第?二页，记载的是祝百岁的履职记录，从第?四世开始。

“轮回第?四世，死神进入一区二十八号凡界，与林暮晴为姑侄关系，虽过于关照侄女，但未提往事，未暴露身?份，克己复礼，于雷罚中刺伤魔头魂魄。任务评级为中。”

*

“轮回第?五世，死神进入三十区六十号凡界，为林暮晴研究项目中的人造人，虽过于爱慕研究员，但此世安生，未出?差错，不惹是非，任务评级为良。”

*

“轮回第?七世，死神进入六十三区一号凡界，化身?为末日营地的医者?，此世极短，因举止异常被魔头怀疑感染病毒，相斗之中双死，也算完成任务，评级为中。”

*

有记载的履历一共三十一世，往前至上古，往后至新新时代。她们世世相熟，但并非世世都?亲密，林暮晴似乎怨恨过祝百岁、远离过她，也救助过她，靠近过她。

从第?二十五世开始，祝百岁的评级大多是优。她似乎找到了做任务的方法?，不用本?神只用分神，虽然每次都?拖延，但该做的都?做了，熟练且尽责地完成了任务。

林暮晴看了半晌，说好的日日相伴终于有了具象的证据，这本?册子记载的是她们共同的过往，尽管她不记得了，仍旧能凭只言片语揣测当时祝百岁的模样。

林暮晴露出?笑容，祝百岁有在好好做任务嘛。

再?往下看，履历下方是阶段性绩效考核，编纂册子的人给?了祝百岁一个?“良”。

林暮晴摸着那个?“良”字，有些愤慨，都?这般努力了还只是“良”，是她来执笔的话，给?个?“优+”都?嫌少。

再?翻一页，便明?了，原来是祝百岁搞砸过很多次。前一页记载的是“功”，这后一页，便记载着祝百岁的“过”。

“过”却记载得详细异常。

“轮回第?一世。死神进入一区十八号凡界，身?为高校教授，严重失职，整日奔向前往魔头打工的便利店，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犯了大忌，罚禁闭。

“不知悔改，日日缠着魔头，罚杖责。

“不做屠魔任务，天?罚现世，天?界担忧五载。怪哉，原是以公?谋私，罚淬骨。”

林暮晴隐隐生怒，祝百岁被打了？

责罚不轻，祝百岁又?归属于幽冥，林暮晴很轻易联想到刑具房那些恐怖工具，念头闪过，只觉得丝丝缕缕的恼怒钻入心肺，让她恼恨。

“轮回第?二世，死神进入五区六号凡界，为林暮晴府上的暗卫，不谏良言，不顾他人死活，杀生太多，罚功德。

“暗中苟合，造就孽缘，贪念红尘，罚杖责。

“最后一刻下手犹豫，只伤及皮肤，罚下一世不入轮回。如再?心软，和天?界约定失效，革职。”

中间果然空了一世。

再?然后，就是第?四世，祝百岁终于动手杀死了她。

林暮晴紧紧捏着这页纸张，册子寥寥几笔，隐去?了死神受过的责罚和苦痛。林暮晴却像是一瞬间同样承受了一遍。

她所认识的死神，行事并不莽撞，凡事进退有度不越雷池。

林暮晴以为死神本?性如此，原来不是，她性子本?不是这样的。

在数次尝试靠近、坦白、相护都?没换来好结果之后，祝百岁最终选择了三缄其口，袖手旁观，成了今天?事事谨慎的顾云洛。

死神还留着记忆，不言不语地陪在林暮晴左右，一次又?一次从陌生开始建立关系。不敢太冒进，又?不舍得太疏远。等到相熟，又?要亲手了结林暮晴的性命。一千多年，无?异于凌迟割肉。

林暮晴捏着纸张，稍一细想，顿觉刺骨锥心，她总算知道，那人为何总若即若离回避着她的心意，却又?不自觉地想靠近她，为何眼里总装着散不开的忧思，以及那无?端的泪痕从何而?来。

一切都?和她有关。

汹涌的疼惜在林暮晴胸腔中横冲直撞，她沉默地、安静地站在黑暗里，背靠着崎岖不平的山岩，身?形不稳。

看啊，被杀死的哪里是林暮晴，分明?是她祝百岁。

在她失神之时，掌心中的香烛刻度燃到了尾端。那透过洞口洒在纸上的光线，忽然被人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