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和?念绯仔细研究过了，你?‘月’上留空，分明是将写未写。”

顾云洛否认：“莫要胡言了。”

“我不明白，旁人都?知你?们来往密切，你?待她和?旁人不同，姐姐也不是遵从世俗的人，为?何?回避心意呢？”柳依真心请教。

顾云洛坦然道：“我并非回避，只是如你?所说性?子疏离，如你?这般轰轰烈烈对?我而言才?是难事。”

林暮晴避她都?来不及，也未曾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即便对?方有情义，她要真放手去体验了，何?尝不是一种苦恼，下刀子的时候还得屏蔽七情六欲，那滋味可不好受。

顾云洛继续喝汤，又问顾柳依：“我倒想问一问你?，你?是人，念绯是妖，如果你?和?念绯无法善终，你?作何?想？”

顾云洛问得认真，柳依便收了笑?，片刻后，顾柳依答：“那又如何?？”

她露出本性?：“我自是体验过一场，爱也好，痛也罢，都?好过抱憾余生。”

顾云洛对?心得油盐不进，此时却被这一句回答镇住了神，她怔怔盯着空了的碗底，最终是略微摇头：“可若这苦痛，要纠缠几生几世呢？”

柳依撑着头：“投胎转世便忘了个精光，何?来的几世之说？”

“那是转世之人的福气。不入轮回的人呢？就好比念绯，她可要记上许久。”顾云洛不想陪她闲聊了，她推了推桌上的纸，“日头高了，你?今日无事可做？”

“有，今日我要拟信举贤。”顾柳依站起身，“姐姐，我虽不理解你?的顾虑，不过劝姐姐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起身走了，没带桌上的纸，迎着日头跨出门去，好似天地间没有什么拦得住她。

顾云洛细嚼慢咽地吃剩下的早点，那桌上的麻纸扔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随手放在了书案上。

……

小半月眨眼便过，恶鬼之事依旧没有头绪。

顾云洛听闻，柳依除了举荐新官，她还擅自新设了“街官儿”，街官儿?不是本朝正规官吏，专管长生郡一条副街，这条原本叫泥瓦巷的宽阔老巷，如今改名叫青云坊。

街官儿?委命的人选也是本朝少有，一不是权贵，二不是世家，而是个婶子。

李婶子此前在长生郡主街的布行?，当幕后裁缝，如今柳依找了她来，管这青云坊的生意。

旁人疑惑，青云坊哪儿?来的生意？这可是条空巷子。

不过两天，这空巷子便设了统一提供的崭新摊位，县衙的人帮手，摆了一条街。

旁人再疑惑，这新设的坊市，是哪家皇商贵戚包圆了，要做新的生意？

却又都?不是。这空置的坊，隔了两天便入驻了第一个老板，是个女子，再一打眼看?那女子，却不是寻常人，是那烟花柳巷出生，如今买卖的，是手扎的精巧风筝。

旁人这才?把这青云坊，和?几日前官衙打压烟花柳巷的新令联系起来，想必这无处可去断了活路的姑娘们，往这边做生意来了。

这可又是长生郡的奇闻一件。

旁人不知，顾府的人却知，是二小姐顾柳依的手笔。

她肃清了郡内的官职，手握治理一郡的重权，某日撞见被贱卖命不由己的苦命丫头，便将目光放到?了民间。

她是女子，知晓苦命的根源不在女子本身。她暗中指示断了那烟柳巷的财路，却又铺了新的出路。

无本钱置办货物的姑娘们，可从李婶子那儿?领布匹蚕丝，各自去卖，所得利益往日再归还欠下的本钱。

事情刚办，处处碰壁，自然不是容易的事。

但却这样办下来了，且推得雷厉风行?，从中想要捞偏门的官，当晚就被不知打哪儿?来的邪祟吓得不轻。

顾云洛从素月那里听闻此事，回后院时，恰好和?外出而归的林暮晴撞上。

顾云洛叹：“原当她随气性?行?事，不管旁人，如今却管起众生。”

“她解决了自身的麻烦，站在高处，遇见落水之人，总是要拉上一把。”林暮晴和?顾云洛同走一路，两人便趁着暮色，在庭中闲逛。

虽说如此，世间也有不拉的人，反而拆了那踏脚石，将人推落水去。

芸芸众生象，什么样的人都?有。

顾云洛知晓这几日林暮晴也有外出，便问道：“听说推行?得不顺？”

“移风易俗哪儿?那么容易。”林暮晴迎着风走，“先不说动了这楼那院的利益，就是姑娘们本身也不领情，怕断了后路，没有钱财过活，又担心主顾找上门纠缠，如今这摊子，也只有一个人去。”

言罢，林暮晴又展开笑?颜：“不过，她总会找到?办法的。”

“你?倒是信她。”顾云洛望着那天边暮色，感叹：“有时候我会觉得，柳依和?你?有些相似。”

“这话从何?说起？”

“自身麻烦一堆，来路不正，还要事事插手别人的因?果，帮人躲避劫难。”

“帮吗？”林暮晴在一假山旁的石凳坐下，眼中含笑?：“在你?们眼里，我的行?为?不算捣乱？就像柳依所作所为?，在世俗人眼中，是扰乱礼法，可算不得帮。你?却要用帮这个字，和?你?职位不相称。”

“这么说是我失言。”顾云洛没有落座，她立于石凳前，手中提一纸灯笼，天光还在，烛火未点，只单手提着，她问：“这件事，柳依可曾找你?？”

“找过，她还年幼，不懂那生意门道，不懂如何?定这青云坊的规矩，她想起我在民间走动颇多，便来取经，我劝她别自己定，找懂行?的人来，她便寻了这家婶子那家婆子商讨去了，自己不出面。”

“你?也帮她？”

“帮呀。”林暮晴转头看?顾云洛，“我觉得是好事，便帮。长生郡不产蚕丝，我还帮她寄书信给王阿姐进货，这湘河镇和?长生郡有河运相通，货物往来也通畅。”

顾云洛蹙眉：“王阿姐是谁？”

“原先村子里照拂我的人，她家种桑养蚕，出品不差。”

“照拂？”顾云洛手中灯笼晃了晃，“可是同龄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