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就在无数枣红铁甲军冲下山坳,到得谷中营地向着往山林深处避难的慕容军猎杀而去之际,随着几声号令,除去来路,三面山上突然亦出现了无数身着湖蓝青铠的士兵,手持火箭,向他们疾射过来,随之,如雨滴般密集的大石滚滚而下,呼啸声、冲杀声,突然便变成了怒吼声、惨叫声!
“换阵势。”晁晃大喊,他脸上都是兵士溅来的鲜血,十分可怖。
兵士听令,迅速改变阵法,以鱼鳞阵势盾牌加盖,将几名主帅护在中央,同时迅速移动往来路撤退,但这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颓势,不断有人倒下,大批大批的,触目惊心。
透过缝隙,李兆廷盯住不远处营帐残尸,突然道:“是假人,夜重更深,我们竟被骗过!”
权非同此时怒极反笑,冷眼搜索着几面山头,果见,侧面山
上,一身明黄迎风伫立;在慕容军逃跑的方向,慕容定前方,慕容家军旗亦随风摇曳。那些窜逃的士兵,则已全数转向,手持刀剑,双目含威,时刻准备进攻!
而几人的视线最终却落到另一侧山上,两名年轻男子,策马并立,那是连捷连琴兄弟在他们下山杀敌的时候,连捷悄悄离开了。
人以十数万计的山谷突然变得悄无声息,权非同大笑出声,“好,皇上,你手段真是厉害。竟连我也被你骗过了。”
“假的,兄弟反目是假的,火烧兵营也是假的!你做得如此逼真,连太后和百官都骗过了罢!”
山上,玉冠男子身形削瘦,眸中充满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难言,他淡淡回道:“对方是你,不做得逼真,如何能瞒过你安放在我军中的探子,朕又不知道这眼线底细,到底什么人,自然得处处得防。正如你所说,连太后与百官都不知道我的实际布防,你权非同被骗过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权非同身上晃动微微一剧,李兆廷立刻按住他,低道:“师兄稍安勿躁,我们能否突围全凭你指挥,若此时为他所激,难免自乱阵脚,万万要稳住。”
“你且宽心,我不是连玉轻易就能打败。”权非同轻声回道,他随即改看向连捷兄弟,“你二人是傻子吗?连捷,他抢了你的帝位,连琴,他杀了你的父亲,你们竟然还与他联手来对付我?你以为那密诏是假的,蠢材,那却是真的!”
“我一旦出事,你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山上,连捷策马上前,盯着他提唇而笑,末了,一字一字道:“权非同,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的这位六哥都做了些什么。”
“早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了?”这次颤然出声的却是仇靖,权非同尚未答话,他已按捺不住,怒吼起来,“知道你还帮他,你是疯了吗?你这孬种,懦夫,扶不上墙的阿斗!”
连捷目中也血色满布,与对面山头上的大周天子一般,他看着自己舅父,缓缓道:“舅舅,我没有疯,我确实早就知道了这事,早在岷山,我撞破权非同和李怀素在酒肆谈话,权非同第一次对我说起对我暗示此事的时候,我便和六哥谈过了。那晚,我二人促膝长谈一夜,我假意试探,他没有隐瞒,也没有杀我。权非同机关算尽,但他少算了一点,他不认为我会傻到跟六哥坦白,也不认为六哥一旦知道,会放过我,但我二人是真把对方当作手足兄弟,是以我们在生死关头,敢跟对方坦白。我心中恨极六哥,但我更清楚知道,这连家的江山,我能力有限,接不稳,至少,在诛灭权非同之前,我不能接。你们并非真心扶持我,你们更希望巩固的是你们自己的权力,为了这份权力,你们可以滥杀无辜,六哥杀了父皇,是天地不容,但他对得起这大周百姓,对得起这天子之位。我们约定,二十年后,大周大治,哪怕他还正值壮年,我和连琴也将亲手取他性命,还了父皇这身骨血之恩,但在这之前,我们兄弟二人必定站在他背后,共同守祖宗百年基业,保大周子民安居乐业。”
昨晚发稿遇到好些需要整修的的地方,就先没有发布,修整后放到今天两更一起更新。明天见。
、451
仇靖听着,目眦欲裂,扬手指向他:“你你”
他一连说了几个“你”字,此后,气怒激动得半天才把话说全,“连捷,你以为老夫要图你的江山?认贼作兄,你早晚会后悔。我们仇家也没有你这般愚笨的子孙!”
“舅舅,那你敢当天发誓,你心中对我连家的江山没有丝毫想法否则五雷轰顶吗?”连捷轻声反问亦。
仇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芘。
连琴在旁道:“七哥,你还和他废话什么,他是你舅舅,我们留他一条命就是。其他叛党,就像权非同,真正的篡国.贝戒,今晚,小爷就要杀个痛快,要你们把命折在此处!”
他说着哈哈大笑,拔出腰间大刀,高举到半空,眼中闪烁着战斗的热血快意。
权非同看了眼四周,火势已渐熄,无数灰烬残帛,盾牌不足,地上身中利箭、被巨石砸死的兵士放眼不尽。
此行仍是此前十万军队,折在此处的至少接近二万!
虚空中都是残烟,冰冷和血腥这里才是连玉真正设伏的地方!半路上那些所谓精兵只是用来消耗他们盾牌护甲和战斗力之用。
如今他们在地势最低的地方,对方在半山,三面环敌,密密麻麻,但他眯眸看着连玉,他的对手,他的敌人,唇上掠过一丝谑笑,“这人生无趣,能睥睨天下、棋逢敌手才有趣,皇上,你认为能把我扑杀于此吗?”
连玉负手而立,头颅微微后倾,也轻风淡水的一笑,缓缓吐出几字,“姑且试试看。”
晁晃大怒,权非同迅速在他和李兆廷耳边低语几句,他再次高举大刀:“众将听令,撤!我们的援兵就在数里之外!我们只消离开这里,翻身可待!若不想亡,便给我冲杀出一条血路!”
他话音刚落,李兆廷从怀中掏出一枚焰火,放到空中,顷刻灿烂,仿佛星星碎片,从空中散落。
连捷眉头一蹙,大声喊道:“他们没有援兵,这只是晁晃胡编瞎造!”
连玉跃上旁边玄武牵着的一匹瘦马之上,那马其貌不扬,但昂头长嘶,一双眼睛如宝石般曜利,连玉乘于其上,竟也毫不违和,反另有一股气势,轩昂藏锋,仿似转瞬御风而去!
他一夹马肚,抽出腰中长剑,竟身先士卒,飞驰下山,四个风中传他低沉的声音。
“身为皇家卫兵,首仗败北,关于朕的失败和你们的失败都被叛党加以渲染,在城中流传,在百姓中流传。你们的耻辱,只能用鲜血和胜利来洗刷!这一仗不仅为朕,也为了你们自己的信仰,为了大周子民,为了日后你们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不必在暴政和权力至上的统治下生活,杀!”
连捷和连琴相视一眼,顿感豪气充盈胸臆之间,一拉马疆,也当即策马而下。
“杀叛党,保皇卫民!”
受此前胜利和此刻天子威仪所染,前排弓箭手往后一退,两侧山腰无数湖蓝铠装战士摇旗呐喊,骑兵从隙奔出,手持矛剑,如出弦之箭,迅猛冽狠,向谷中冲杀而去,步兵紧随而后。
慕容定屯兵在晁军方才前进的方向,假装带兵从火海中逃窜,慕容军首仗战败,他与几名副将最是耿耿于怀,此时自是不甘于人后,份外勇猛,大喊一声“冲”,也加入战局。
山谷中这仗顿时杀得如火如荼!
晁军急于突围,大有破釜沉舟之,而慕容军要洗刷耻辱,又受胜利所激励,兵刃相接,血肉横飞,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把整座山林掀翻。晁晃久历沙场,擅见机布阵,晁军也是出了名的勇猛,而慕容定在兵法方阵运用上不及晁晃,连玉聪睿沉稳,手段高明,运筹帷幄间歼敌杀强,但毕竟不是神仙,是以,慕容军在再次重创晁军之后,还是让晁军突围而出。
“追!”
慕容定一声令下,大部队全力追击,然而,那权晁所言,果有援兵,在此前晁军停顿等候的地方,一批又一批枣服战甲的士兵倾涌而出,将权非同等纳入保护圈,连捷和慕容定等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援兵决不下三四万。连玉当机立断,长剑浴血高举,喝道:“停。听朕之令,今日止战于此。”
天际此时透出一丝鱼肚白,天,亮了。
在背后重重护卫下,权非同四人策马上前,连玉亦策马上前,连捷兄弟与四侍紧随其后。
中间相隔不到半里,两军遥遥相望。
权非同身上尽是兵士的血,身上盔甲微歪,盔下发丝曳乱,但唇边笑意不减,只在陷入埋伏圈时出现过一丝震动,此时尽数不见,仿佛一时失利不过是寻常。扫量着与自己同样强大的对手,笑道:“恭喜皇上扳回一成,但本相说有援兵,可没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