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素珍第一次看到毒舌小周流泪,她两眼红肿,眸中都是愧疚和哀色。

素珍不禁从权非同怀中挣扎出来,握紧她手,“小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小周一手盖住眼睛,泪水大片大片从手指缝隙滑下,“你始终没依约相见,我们便回来了。巡游那天,我们到过权府找你,可那边却说我们认错人了。于是,我自作聪明,让大伙回提刑府等你,谁知昨晚”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说到此处,她再也说不下去,痛苦地蹲下身子,往日所有恣意和傲气在一夜之间全部碎成粉末。

素珍转看向权非同,眼中带着质问和恨意,“为何不让他们和我见面?”

权非同心下一沉,缓缓答道:“你独自躲在花楼数月,我知道,你不想与任何人相见,便让人拦下了。”

他面不改色,素珍眸中怒火渐暗,目光又缓缓落到旁侧一直不曾说话的男子身上。

无情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轻轻开了口,“昨晚我们连夜回到提刑府,大伙也疲了,便像往日一样,仍在自己的房中宿下。睡到中夜,我嗅到烟火之味,惊醒过来,然而身子极重,根本无法起来,屋中四周已着了火,很快,火势猛烈起来我自觉不妥,提气运劲,拼着伤了内腑,方才冲破全身软麻,冲出了屋子。”

“我大叫几声,却不见人,心知不好,先进了小周的屋子救人,她也如同我此前情形,只在床上挣扎不起,我花了很大功夫才将她救出,回头想再救追命他们,却已然来不及”

他说着突然飞快地转过身去,噤住声音!

他们是被活活烧死的!一股痛楚从心底直冲而出,素珍捂住口鼻,良久,她看着小周的背影,慢慢的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罪,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我?不值得的。”&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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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非同看她用目光变得平静,越发心惊,伸手去扶她,却不知她哪里生出的巨大力气,竟将他推得一个踉跄,旁边权府护卫一惊,赶紧来扶。他摆手止住。

那边,素珍已跌跌撞撞走到尸首停放之处,那两名仵作似也认出了这位昔日闻名遐迩的提刑官,有些敬畏地让开位置,素珍缓缓跪下,凝视许久,方才望过来道:“奸相,我想把他们带回相府进行检验,可不可以?”

权非同拧起眉头,末了,终是道:“好,只要你喜欢。”

他随即一惊,她竟不嫌脏污可怖,把最靠近自己的追命的尸首抱了起来,看样子,竟是要将三具尸体都亲自搬进马车,绝不假手于他人。

他想制止她,却知道以她性情,谁也制止不了!遂叹了口气,只由得她来。

“住手!”

此时,一声清叱却突在门外响起。

众人一惊,只见四个人走了进来。出声的是当中女子,半身罗翠,一双明眸。

“倒没想到,这事竟惊动了宫内外这许多大人物!”权非同勾勾嘴角,淡淡出声。

“权相。”严鞑拱拱手,权非同一笑点头,笑意将空气中那股突如其来的硝烟味道清晰勾勒出来。

果然,连捷缓缓出声,“李提刑,提刑府的事,我们都非常难过,但你不能把尸体带走,你,没有这个权力。”

他并不避讳,仍直呼她昔日名讳。素珍缓缓抬起头来,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追命的尸体,恳求地望着他。

连琴不似他兄长深沉,上前一步冷冷便道:“你虽是堂堂相国夫人,但不代表你可以藐视王法,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请你走!”

“九爷好大的架势!“权非同嗤笑,伸手欲扶起素珍,素珍却没有起来,只是改打量严鞑神色,揣测众人来意。

严鞑淡淡开口,“萧大人,这是你刑部的事,怎么,却劳烦起了相国夫人?”

“严相说的是,是下官一时疏忽。”萧越颔首,拿眼一扫院中官兵。

几名官兵立刻上前,欲夺尸首,小周无情一凛,正要过来相护,权非同已缓缓挡到素珍身前,差役们为他眼中赫赫气势所慑,一时竟不敢上前。

“严老,”权非同直接对话严鞑,“权某记得,相国有监国之权,此次事故涉及大周前公职人员,且纵看相关证人口供,只怕非是意外。本相夫人精通检验之术,本相欲让她相助刑部检验,倒不知有何不妥?”

严鞑微微皱眉,却突闻一声笑,他身前女子已走上前去,“权相提议甚好,只是,昨日伊始,本宫已接旨暂代京畿提刑官一职,直至朝廷下达新委任。”

“本宫是大周第一个女官,虽只位居四品,权力不大,但此职执掌全国所有刑狱冤案,萧大人认为此案有疑,刑部无法解决,已将案子交与本宫,是也不是?”

萧越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答道:“是,娘娘已接掌此案。”

“那末,本宫就有权决定此次办案人员,权相,本宫认为,夫人不适合担任此职。”她盯着权非同,一字一字说道,眼角眉梢尽挂凛冽色。

权非同一怔之下,旋即挑眉大笑,“很好,这干净利落的为兄恭喜师妹,权非同恭喜娘娘。”

“不敢。”阿萝又淡淡笑道:“朱儿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眼看权非同来拦,素珍朝他摇摇头,小心放下追命尸首,迎了上去。

在院外千百道眼光探视中,院中各人盯注之间,两人居中而立,阿萝俯身到素珍耳畔,“别以为你对连玉做了什么我不知,你伤了他!可他居然不杀你,那便由我来动这个手。我忍你忍得够久了,你凭什么在我离开的时候,抢夺我的位置!”

“那天宫中的事,权非同倒是给我上了一课,我给连捷他们送了信,欲扬先抑,单单我一个,我还真怕压不住你那权相的官威,如今他们都在,都知道你伤了他,你别想讨得了一分好去。”

“只要有我在,哪怕他再爱你,你什么也不是,哪怕是你吃下去的,也要给我吐出来!你难道不知,他当日之所以看上你,不过是因为你有几分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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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大婚。

、390

她微微敛下的眼帘,内里充满着恨意。

那天他突然出宫为玉妃斋戒,她本没意识到什么,他真掩饰的太好,那般不动声色,那般风淡云轻,在她没有参与进去的这些年月里,他早已长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他回来的时候,她过去送羹汤,却看到他在御书房喝得酩酊大醉,吐了一身,她想替他更衣,却发现他腹部重伤

普天之下,谁能伤得了他幻?

但她知道,他对自己的在乎,那天堕马他回宫彻夜陪着,她不怕与这人起冲突,因为,她都是为了他但她也不会伤这人,伤人不是一种高明的行为,让对方出手才算上策。

事后,她开始密切注意提刑府举动,她要逮住每个契机!她清楚孝安对眼前这人的敌意,也知道连捷等人对这人的歉疚与防备,这伤她自然不会瞒着,告诉了他们。今早获报提刑府消息后,她知他们在宫外也定然知晓,立刻出宫汇合,她知道,这人一定会来。

每一句话都在她本便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把盐。素珍双手握得死紧,但她却只是微微笑答,“你说得对,我只是你的一个替代品,只是他寂寞时候的一场风花雪月。我从没想过要在你们之间,证明你们的爱情是如何的坚不可摧,我只想把尸体要回去,你何必和一个失败者有计较,顾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