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珍双手抖得不成话,她顾不得起身,颤抖着便探手拿起地上东西,粗鲁地将之一把打开。

这东西,她曾见过,上面内容再熟悉不过,她怔怔望着冯少英,不明所以。

“你曾到刑部看过这卷宗不是?这就是你说的先帝命令,可实际上,这是李兆廷设法伪造的,在你进去之前,将它和真谕偷换,因为他希望你离京,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句句仿佛有情却无情的语句,让素珍丧失所有力气,她脑子几乎是木的,坐在地上,只剩本能的向他发问,“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喃喃说着,一遍遍说着,仿佛问话,也仿佛只是自己述说。

冯少英蹙起双眉,眼中无尽的怒恨,也渐渐被她仿佛痴了的神色慑住,原本要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为什么!”

素珍却变本加厉,她头仰得高高的,竭斯底里

L的低吼出声,“告诉我,冯少英,这是他妈的为什么?你和李兆廷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眼见她双眼血红,那当中滔滔恨意仿佛比他对连玉的还要强烈上千百倍,冯少英心窝仿佛被人狠狠捏住,所有痛怒一下涌上喉咙,然而,怒到极处,他反笑了出来,“我若告诉你,你能安生的在连玉身边待上这许久吗?你会不想杀了他,可你能杀得了他?”

“不,哥哥,不仅仅是这样,你还想利用我来报仇。”素珍哭。

“珍儿,哥哥确实抱有这样的私心,若你也曾亲眼目堵父母和情如兄妹的姑娘惨死在你面前,若你也曾被人围堵,被几把长剑洞穿,踢入深海。”

“可是,珍儿,若哥哥不是为了你,那次能放过连玉?”

“你哥哥,这辈子从没想过飞黄腾达,只想做个山林野夫,陪在爹娘身边,看着妹妹快快乐乐,我便只有这点愿望我有错吗?可是,连玉把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毫不留情地摧毁了!”

哥哥从来不哭。看着从前温柔爱笑和她一样鬼灵精怪的哥哥眼眸红了,其中冷硬和悲恸相互消长,素珍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不怪你了,哥哥。我知道你爱我的,这世上也只有我俩能相依为命了,我只我怪我自己。哥哥,我只我怪我自己。”她心里轻轻的说,一遍遍说。

眼见素珍泪水似断了线的风筝,一双漂亮机灵的眼睛只剩空洞,冯少英心中大恸,一步上前,将地上的妹妹抱进怀里,“傻珍儿,当初李兆廷已然答应,只要你肯离开,他会遵守当日的婚约,你为何如此倔强选择留下来?他虽非我冯家的什么人,但投效权非同,就有可能搞垮连玉!”

“哥,他已非我良人,我不需要他替报仇,不是他施舍我便要。我虽只是个女子,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谁都没有权利我的决定我的人生!谁都不可以。”素珍低笑出声。

“珍儿,听哥说,若你真累了,就趁着这次离开,这个仇,哥哥来报。如果哥哥不成功,你便找到冷血,两个躲得远远的,他会保护你的,日后万一权非同推翻了连玉,也便是等于说李兆廷大事有成,你可以去投奔他,他会照顾你的,这份青梅竹马之情,并非说笑。”

“哥,你错了,他已经不是我的李公子。你不懂,从七夕那天开始,连玉才是我的李公子。”素珍仍是笑,语中已再无哭音。

冯少英缓缓放开她,他将她两侧肩膀捏得死紧,“你还惦记着连玉?”

“不,我不再惦记着他,这个仇,我们冯家的仇,我会想办法报。哥哥,在连玉心中,我虽不如顾惜萝,但到底是他动过感情的人,由我来动这个手,机会要大许多,若我出了事,你就不要再轻易涉险,冯家的人不能这样死绝,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她缓缓说道,目中一片冷静。

那是种决绝让人心惊的神色,冯少英心头一震,更用力的握紧她的肩膀,“珍儿,你别傻,哥告诉你这事,不是要你冒这个险,而是不希望你再为”

“怀素,你睡了没”

院外传来小周的声音,素珍一推冯少英,“赶紧走,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你不许乱来!”冯少英目透忧虑,但院外脚步声愈近,他用力一抚素珍头发,纵身一跃,已跃上屋檐,竟没发出任何声息,可见武功之高。

小周出现素珍面前的时候,冯少英已然完全消失了踪影。

她看到素珍满脸泪痕,双眼红得可怕,脸色却白得纸似,目中似被什么掏空了般,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由得吃惊,“你别吓我。”

她说着便扣上素珍手腕,却被素珍反手握住她手,“小周,替我到宫中传个口讯,我要见连玉,我一定要见他。”

、374

连玉回到寝殿,还没进院,一条黑影奔出,玄武一惊,正要跃上前,突想到什么,忙止住动作,前面,连玉已握住来人的手。

“怎么还不睡?”他低低的问,目光同寻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眼中带着一层薄薄的血丝,声音里也隐约透着丝许疲倦。

“连玉,我担心你。”殿外灯火将来人轮廓勾勒出来,形容秀美,正是阿萝。

连玉拉着她走进院子,两人站定,阿萝伸手抱住他,眉目间带着深厚的不安。

“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没事的,别想太多。母后那里,需要时间。”他伸手回抱住她,微微笑了笑,眉末眼梢都是坚毅和利落。

感受到来自他手中的力量,阿萝放下心,倚在他怀里。

陪他欢乐为他解忧的是我,不是你,冯素珍。她心道傀。

“主上,宫外有口讯到。”

门外,内侍的声音轻轻传来。

连玉神色微凛,放开她,“朕先出去一下,让白虎送你回寝宫,嗯?”

“你一会过来找我好吗?我吩咐御膳房给你做些夜宵。”阿萝柔声道,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红。

白虎就在旁侧,闻言低下头,这找就是过夜的意思,余人各自望天,避免尴尬。

连玉点头,摸摸她发,带着玄武几个快步出门。

到得御书房,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已等在院中,见到他,恭恭敬敬的道:“主上,那边说,李提刑求见。”

“不是才从那边回来,她怎么又”玄武三人都有些惊讶,青龙低道,却听得连玉淡淡出声,“不见。私下再也不见。”

众人闻言,觉得有些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那侍卫见连玉十分简洁,神色却果决异常,似乎再无别的话要说,也不敢多问,立刻点头,退了下去。

连玉又在屋内处理了好些公务,方才离去,期间,谁都不敢打扰他,今天的事实在过于严峻。

到得阿萝寝宫的时候,已是三更,阿萝已伏在桌上睡着,桌上放了好些糕点汤羹。梅儿吃过连玉的罚,对他颇为忌惮,见他慵懒地挥挥手,立刻便跟着明炎初等退了下去。连玉过去,将阿萝轻轻抱起,放到榻上,抽手之际,阿萝却似被惊动睁眼醒来,她羞涩一笑,伸手环住他脖子,将他拉下来

素珍站在院中,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而小周约莫是觉察她不对劲,叫了无情几人来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