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子?里木炭猩红,发出“哔剥”的响动,今儿好容易放了晴,水泥地面扫得干干净净的,都揣着手围坐在一起,看池野烤红薯呢。
挑的都是细长的蜜薯,火钳子?夹起来一个看看,一侧的皮儿都要焦黑了,还蹦着点火星子?,池一诺捧着报纸咽口水,眼巴巴地瞅着,没吭声。
没办法,再怎么?催促,她哥也慢条斯理?的,说再等等,没到时候不好吃。
佟怀青和陈向阳离得近,脖子?上都绕着池野织的围巾,一个大红色一个纯黑,初一的小男生最近走深沉冷峻风,衣柜里的颜色全部换成黑白灰,表示这才是成熟。
但是此刻,这俩人的眼神?,都透露着一种?清纯的憧憬。
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满心满眼都是那盆炭火里面烘着的玩意?儿。
以及毛栗子?,玉米棒,和屋檐下挂着的一串红彤彤的柿饼。
池野也不嫌烫,直接把那颗烤红薯在盆沿边上磕了磕,终于?点头?:“嗯,差不多了。”
旁边仨人,立刻举起了手中叠好的报纸。
又拾起了俩红薯,徒手给?即将?碳化的皮撕开,热乎乎的香气跟着白烟直往人鼻子?里钻,都烤得流油了,红瓤稀软香甜,拿到手都不敢下嘴,捧到旁边使劲儿吹气。
得凉一会才能吃,否则真会烫伤舌头?的。
但佟怀青还是有点被烫到,上颚那里微麻发疼,池野拿了杯子?喂他喝水,尝了口,是温乎乎的枣茶。
“好甜,”他把红薯举起来,“你也尝尝。”
池野低头?咬了口:“嗯。”
俩孩子?倒是见怪不怪,从小是池野带大的,虽说严厉,但对于?这种?情感?的表达,并没有什么?害羞或者回?避,池一诺会扑到大哥怀里要举高高,陈向阳也会背着妹妹去河边捉小鱼,因此这会儿跟着问:“对呀,为?什么?这么?甜?”
“感?觉比路边卖的好吃呢,比我之前吃过的红薯都要好吃一百倍!”
“那是因为?以前都是和粥煮啦,烤的话,当然更香甜呀。”
池野只是笑着用钳子?拨动火炭,挨得近,大家都不冷,围巾摘了挂在旁边扯出的晾衣绳上,拉链也解开,敞着怀聊天,说今年王叔叔家送的腊肉很好吃,过年的时候能不能剁碎,和豆腐干一起做包子?呢?
“成,”池野把栗子?和玉米棒翻转了下,“这个也好了。”
栗子?提前拿刀开了口,用蜂蜜和糖炒过,丢进炭里再过一遍,玉米则是架在上面的铁网上的,整根带着外衣一起烤,已经闻到诱人的焦香。
不用涂黄油,也不必洒孜然做成咸口,吃的就是这股原生的甜味。
池野又要直接伸手剥,被佟怀青拦了。
“你不嫌烫吗?”
眼神?有些责怪,嘴角边沾了点小小的黑灰,吃烤红薯的时候蹭到了,还浑然不觉。
那双大手再怎么?粗粝有茧子?,被伤疤带走了细嫩的敏感?,可也是血肉之躯呀。
会疼的。
池野就笑笑,没多说什么?,接过佟怀青递来的报纸,权且当做隔热的小工具,给?玉米的皮剥了,拿筷子?往中间的芯里一戳,就分别递了过去。
带着皮一块烤,就没那么?老,很好嚼,越嚼越香。
佟怀青以前吃栗子?,基本也就是蒙布朗这样的小甜点,用顺滑的栗子?泥做成的,因此看到池野跟玩儿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捏壳儿,就不错眼珠地盯着看。
焦黑的栗子?放在虎口处,拇指往下一按,就能轻易地剥开,露出澄黄滚圆的果实?,佟怀青的脸颊鼓囊囊的,伸出手:“我来试试。”
池野:“好。”
给?他挑了个开口比较大的。
池一诺啃着玉米:“佟佟哥哥,这个很费手的!”
“没事。”佟怀青也学着池野的模样,使劲儿往下按,半个完整的壳就往外分开,用手一掰,漂亮。
放进了池野的嘴里。
陈向阳压根就懒得抬头?,他早就发现了,佟佟哥哥这次回?来后,和以前有着挺大的区别,具体哪儿有变化,他也说不上来,哎呀,这也不是小孩子?操心的事嘛。
反正就是比之前洒脱许多。
眼睛里的快乐会传染。
池野笑着捏了下对方的掌心,前段日子?被玻璃划伤的痕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仔细看,只能发现一道浅白,佟怀青没有刻意?用祛疤药,没有紧张地保养呵护,当然,也不跟着池野学着粗糙,该矫情还是矫情。
不端热碗不碰剪刀,金贵着呢。
但整个人,明显地松弛许多。
看电视的时候,遇见剧中人物弹钢琴的片段,还会冷脸吐槽,说指法完全是错的嘛。
池一诺在旁边问,哥,那你教教我呗。
佟怀青便大大方方地拉着她的手,做示范,认认真真地讲了会,小姑娘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她房间的书架底下,还有一把琴。
当时就蹬蹬蹬跑上去,在佟怀青讶异的眼神?中,抱出来了一把儿童电子?琴。
琴键上方有几十个小按钮,会唱歌,会讲故事,还会发光呢。
佟怀青笑了半天,倒也接过,放在自?己膝盖上,随手弹了曲《致爱丽丝》。
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池野,悄然停下了动作。
修长纤细的手指,在塑料琴键上翩飞,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哪怕他历经苦难,许久未能碰触音符,但当第一个音发出的时候,他又变成了那个矜贵优秀的高岭之花。
仿若从未沾染风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