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道门距离东海最近的分宗是苍厥门,但不知为何,及时赶到?的却是位于胥州的清宇玄门少宗,经司长老之徒应如?是。
清宇玄门的少宗带着苍厥门分宗弟子杀到?东海时,宵和简直为这神?奇的配队感?到?奇怪:“怎么是你带队啊?”
“苍厥门主?事人不在,我替师父巡查各地分宗,恰巧就在陌州。”应如?是心里也觉得是日了?狗了?,虽说无极道门规
模庞大,各大分宗都属于友方阵营,但为了?在主?宗那边挂得上名号,分宗与分宗之间平日里也是会斗出狗脑子的。他?虽然是主?宗的内门弟子,但同时也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分宗宗主?,按理来说他?做主?调动别宗人马完全是越俎代庖,但谁知道苍厥门宗主?不在,门中长老们又?谁都不能服众,结果这事居然落到?了?他?头上来。
“其他?分宗的回?应倒是很快,说是持剑长老三年前便下令过让东海附近的分宗注意东海的海况。”应如?是刻薄地撇了?撇嘴,“到?底是距离主?宗最远的陌州,居然还?要提醒才晓得备战,未免也太过松散。”
“没办法,毕竟陌州更接近中州,平日里总不好越过姜家行事。这次反应那么快,已经算是落实到?位了?。”宵和想了?想,对这件事有些印象,“好像是跟你们同批入门的小?师弟,我记得是叫令沧海?令师弟三年前便跟师父提及东海外道横行,需要多加注意。只是重?溟城这边惯来都其他?势力插手不得的,所以师父只下令严阵以待,并且多派了?些弟子过来巡逻。”
说到?这,宵和又?有点庆幸,要不是令师弟多提了?一句,陌州这边恐怕还?无法如?此迅速地派遣支援。
“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为何苍厥门还?如?此闲散?”小?心眼儿的应如?是给这分宗的宗主?记了?一笔,决定之后再追究此事,“眼下情况如?何?”
“不好,百姓还?在撤离,但是这么多人,人手根本调度不过来。不过还?在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在帮手。”宵和回?头去看城中的一片乱象,仙家弟子再如?何手眼通天,这人口?差距也不是说弥补就弥补得了?的,“大师兄让我们兵分两路,下海捞人。”
“捞谁?”
“禅心院佛子,还?有……拂雪师姐。她们先?前为了?调查东海异况,随重?溟少主?一同前往深海了?。”
某个熟悉的名号一出口?,应如?是便动作一顿,和宵和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有点意外又?完全不意外。”应如?是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确定是‘调查’而不是‘解决’吧?我总觉得这个情况有点熟悉,我们动作要是稍微慢一点,师姐是不是就又?把事情都解决了??”
“怎么可能?”即便情况严峻令人满心焦虑,宵和听见这话还?是有些忍俊不禁,“你当拂雪师姐是神?啊?师姐为人谨慎,行事最是沉稳不过了?。再说了?,这哪里是一个人便能解决的事情?”
“……我劝你话别说得太满,这可说不准的。”
……
此时,深海。
“好的,天书,预备”宋从心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识海中的天书道,“一二三,跳!”
梵缘浅双手合十,看着那身穿云鹤道袍的白衣少女身影如?风,好似背负着一腔沉默且无人能懂的孤勇,义无反顾地跃下了?那万丈涡流。
第78章 【第45章】内门弟子 奔向高天与月明……
这要是放在?上?一辈子, 宋从心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跳风暴之眼的一天。
“啊啊啊天书救咕嘟咕嘟……!”宋从心甫一进入漩涡,整个人便宛如一只被迫卷入滚筒洗衣机的豚鼠, 全然失控地被卷进了?海中。
漩涡的吸力大得惊人,而?且更令人难受的是涡流中灵炁驳杂,难以纳为?己用。宋从心努力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最终还是不能自控地被卷入了?狂暴的水流当中。也?就是在?这个不停旋转下?坠的过?程中,宋从心看见了?上?方?的“眼”。深海的漩涡似乎与天穹的风暴连为?了?一体,将?海水与流云都尽数绞入无序混乱的撕扯,冥冥之中,天空似乎要裂开一条间隙,如一只睁开的眼瞳。
宋从心闭紧了?嘴巴避免海水涌入口中, 她?手中紧攥着一根银月般的丝线,循着这唯一的借力点在?湍急狂猛的水流中不停地调整自己下?落的方?向。缚丝实在?太过?纤细, 又是难以被摧毁的至柔至刚之物,即便宋从心玉化了?自己的手,依旧被缚丝割出了?许多细细麻麻的伤口。
姬既望在?哪?宋从心抬手摸上?自己后颈处的缚丝,反手拔剑斩碎了?同样卷入涡流、迎面朝自己砸来的岩石与破碎的建筑物。这天地间的伟力已?经不是常人能阻止得了?的。即便是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修士,宋从心也?感觉到自己试探散出的灵力被卷入这片漩涡, 化为?漩涡的一部分。
“凝视漩涡久了?,会忍不住想要跳下?去。”不经意间, 宋从心想到了?暗访之时听过?的一句笑言。
……说到底, 面对这片天地,修士与凡人都一样,不过?是大一点与小一点的蝼蚁。
在?这样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中, 微小的尘埃反而?再安全不过?。宋从心收束自己的力量与气息,竭尽所?能地保留自己的体力,她?放任自己像一片飘絮般朝着海沟深处坠去。这期间, 她?目光四?处梭巡,不停地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想要在?苍茫大海中捞人,与捞一根针又有何异?
宋从心伤得很重,她?如今的状态是即便立刻入定修整也?会被同门怒斥是否活腻味了?的程度。她?根本无法在?涡流中停留太久,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跃下?海沟,也?不过?是因为?实在?不甘心放弃那仅有一线的生机。
宋从心本以为?这不过?是徒劳无用之举。却不想,在?她?彻底被漩涡撕碎之前,她?早已?被黑暗蒙蔽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渺小却明?灭不定的光点。
那光点悬停在?风暴的最中央,散发着皎月般霜白的冷光。层层重水之下?,无数银丝捆缚包裹而?成的星子在?海底不断地沉浮。宋从心能看出那光芒的微弱与不稳,但它就像一个求救的信号灯,在?分明?不会有人到来的海中闪烁着,口不对心地流露着自己想要被人找到的心绪。
找到了?。宋从心咽下?一口气,她?穿过?风暴与涡流,自天穹来到了?深海,朝着那明?灭不定的光点伸出了?手。
在?这无尽嘈杂喧嚣的世界里,唯有它,是寂静的。
……
神明?是否也?会做梦呢?
“祂”不知道,祂舒展自己庞大如山峦般的躯体,在?暗无天日的黑暗中浮动、游走。祂和陆地上?的生灵不同,或许是因为?羽化登神的过?程出了?一些差错,祂的记忆混乱而?又无序,连祂自己都理不清条理。祂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人,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是条鱼。
笨笨的鱼儿会很快忘记自己经过?的所?有,重新变得无忧无虑。可祂的人生就像被孩子随手打翻、散落在?地的拼图,零零碎碎,却无论?如何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神明?没有办法,祂只能选择去编织一个个串联记忆的梦境。把那些记忆的碎片缠绕在?一起,是否就能拧结成渔网,网住那些游鱼般纷乱的感情?
在?
春鈤
那些残缺零碎的记忆中,祂曾经看见过?飞鸟低空掠过?海面,绒绒尾羽带出些许的水滴;祂曾听过?豪迈的歌声?与热烈的回应,一群小小的人在?礁石的后头?劳作,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祂曾见过?皎洁的月轮自海平面上?升起,清冷的霜色泼洒在?祂的身上?,如尘世给予祂的些许温情。
祂曾跑过?开满珠玉与花树的园林,捧着一支漂亮的珊瑚穿过?长?廊,推门看见坐在?案桌旁的“母亲”;祂曾经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牵着,看着“父亲”伟岸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踩着还带着余温的砂砾,祂伸着脚丫子去够那不停摆动的手臂的阴影。
……神明?,是否也会做梦呢?
祂偶尔从梦中苏醒,睁开“眼睛”,视野所?及范围之内皆是一片空洞黑暗的寂静。祂居于大海的最深处,那是一片连游鱼与水母都不会到来的生命禁地。祂听得见大海的低语,海洋在?问祂:“神啊,您为?何不上?游?到您怀念的天光中去?”
祂没有给予海洋回应,而?是再次倚靠在?礁岩旁,沉入了?自己为?自己编织的梦境。
梦中,应当被称为“母亲”的存在抚摸着他的脸颊,留下?了?一句不知是祝福还是诅咒的私语:“你会和我一样,总有一天要回到漩涡中去。”
梦中,可以被称为?“父亲”的存在揉了揉他的头?颅,话语中苦涩得就像过?于咸涩的海水沉淀下?的白色盐粒:“憎恨吗?这样的宿命。”
憎恨吗?怨怼吗?厌恶吗?万千种声?音汇合成流水,在?祂耳边如歌唱般低吟。
什么都没有,毕竟我只是一条不知悲喜的鱼。祂仰头?,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重水,触须卷着海螺,吹着一首自己也?不知其名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