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是?给别人上?了缚丝。”一击失手,姬重澜不以为意。她仍旧微笑?着,不管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表情。
“真是?好奇,你不带那两位小友同来,反而带你吕叔来是?做什么?”
姬重澜唯一完好的右手握着一柄宛若上?弦月的刀刃,那刀漆黑如墨,刃身?却?好似有?银光流淌,一刀斩出便是?一段清皎泠泠的寒凉月色。
“氐人王族的缚丝乃天下至柔至刚之物,金石难摧,便是?大罗金仙恐怕都拿你没辙。”姬重澜抬手似是?习惯性地?想要擦拭刀刃,然?而那非人的触须靠近黑刀,便听起“嗡”地?一声?,竟是?直接震断了姬重澜的触-手,“但是?月幽微不同,它能斩断一些无?形无?相之物。”
被自己的爱刀拒绝,姬重澜也不甚在意。断掉的触须落在地?上?如活物般蠕动,她垂下左手,甩了甩,很快,断裂处便又长出了新?的触须。
“你赢不了的,小月亮。”姬重澜喊他幼时的昵称,笑?得眉眼弯弯,“虽然?继承了氐人强大的血脉,但真可惜,你拥有?一颗人的心啊。”
姬重澜再次出刀,她剑光如梦如露,看上?去轻慢优雅,但实则,她在须臾间便斩出了四十六刀。
这四十六刀出刀极快,快到仿佛是?四十六人同时出刀。每一刀都封锁了姬既望闪躲避让的路线,而后一刀斩向姬既望的脖颈,一刀劈向吕赴壑的面门。这
春鈤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由不得姬既望做出选择,他瞳孔放大收缩了一瞬,却?是?选择了进攻。
没有?退路之时,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
缚丝会被斩断,但姬既望的肉身?便是?最强的武器,他变掌为爪,只听一声?清脆的金属交接之声?,姬既望硬生生以利爪接住了姬重澜的攻势。姬既望眼瞳混沌了一瞬,他喉结滚动,唇齿微张,启口便发出了一声?凄厉且动摇心神的嘶鸣。氐人的音攻足以将?修士的五脏六腑震碎,姬重澜抽身?后撤,弯刀却?是?自下而上?挑起,击飞了姬既望的利爪。
姬既望因此一击而失去了重心,姬重澜却?是?旋身?一转,身?影如离开枝头的飘摇落花,手中的刀刃却?是?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再次刺向了吕赴壑。
吕赴壑并不坐以待毙,他爆喝一声?,蒲扇大掌猛一拍地?,其身?影便借助这股力道倒飞而出。然?而姬重澜的刀气岂是?如此轻易便能避让的?青石地?砖裂开一道沟壑,眼见便要将?吕赴壑斩杀当场。这当头,吕赴壑身?形猛然?一偏,他硬是?改变了自己的姿势,将?大半边身?体挤出姬重澜刀气笼罩的范围,这样一来,姬重澜这一刀便从砍断他的脖颈变成了砍断他的手臂。
吕赴壑心情很平静,他选择来这里,就?没有?想过能活着回去。不过是?一条手臂。
千钧一发之际,粲然?而又熟悉的金光突然?自眼前亮起,梵文?如环般护佑在吕赴壑身?侧,与姬重澜的刀气轰然?撞在了一起。
滚滚烟尘中,吕赴壑猛然?抬头,却?见一身?白色袈裟、以璀璨银饰挽发的女修正站在大殿门口,双手合十,似是?在默念梵经。
这位大师怎么会在这里?吕赴壑心道。她在这里,那另一位呢?
姬重澜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位小友呢?”
梵缘浅不能说话,她抬头,似是?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朝着姬重澜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靥。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破声?自穹顶响起,众人猛然?抬头,便见一道昂然?如鹤的白影自上?空飞落。她手中剑光如虹,如一道笔直的白练,自神像的顶部一贯到底。巨大的神胎身?上?绽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白芒,下一秒,剑光爆裂,化刃万千,一记“白虹贯日”直接将?神胎四分五裂!
滚滚烟尘之中,那道白影自空中落下,回首站定。白衣墨发,翩若惊鸿,不是?早已离去的宋从心,又是?谁?
第72章 【第39章】内门弟子 疑云终散大月舞……
神胎在没有神念的情况下, 就是一个储存着强大力量却又极其?脆弱的容器。
非要让宋从心用一个物品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煤气罐。
因此, 宋从心在动手前曾在识海中反反复复地询问天?书,“能砍吗”、“砍得动吗”、“砍了会炸吗”、“炸了会死?吗”这些个问题。问得天?书烦不?胜烦,恨不?得从识海中飞出来给她一书页。明?明?每一步计划都是宋从心自己筹划的,但偏偏最?不?信任自己计划的也是她自个儿。
神胎并不?是寻常人可以窥伺的,宋从心在看清神胎的那一瞬间便觉得心中一震,背后汗毛倒竖。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险些自穹顶滑落栽倒,然而识海中的天?书突然泛起一阵暖金色的光辉,为?她的心灵镀上了一层薄膜。
那是一个正在溶解中的胚胎, 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那是环抱着某物、睡意正酣的婴儿。但若仔细打?量, 便会发现婴儿是以一个蜷缩的姿势侧躺在石棺之上。祂融化后的分泌物也不?是漆黑的泥淖或者?血污,而是某种透明?微蓝的粘液。巨大的神胎蜷缩在自己溶解的分泌物中,怀中拥抱的却是仿佛刚从腹腔内剖出、淋漓却滚烫的肠子以及内脏。
这本是极其?诡谲恐怖的一幕,但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死?亡与新生相互交织的绮丽美感。
宋从心没有犹豫, 明?尘上仙也曾对她说过,要么剑不?出鞘, 要么出鞘了便不?要疑虑, 畏缩梭巡是习剑者?的大忌。在确认自己的确有能力毁掉神胎且不?会波及他人之后,宋从心便在梵缘浅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瞬间动手了。
神胎果真十分脆弱,灵炁浸入其?中, 祂便溶解成了微蓝色的水流。
宋从心一击得手,落地站定,抬头对上众人的目光时, 她便知道,自己身上的仇恨度绝对无人能比了。
“……”姬重澜看着融化成一滩蓝血的神胎,神情平静依旧,然而明?眼人都能感觉到,这位城主生气了,“真是粗暴的孩子,随意毁坏别人的物品,这便是大宗门?弟子的做客之道吗?”
“我本也不?是来做客的。”宋从心长剑在手,那剑身澄亮如盈一泓秋水,其?间却晕着一丝枫叶般的红。这柄剑是她在进入内门?之后,明?尘上仙赠予她的,其?名为?“寒空”,取意“平湖秋水浸寒空,古木霜飞落叶红”。虽说修者?不?重外物,但顺手的剑能更好地发挥出自己原有的实力。另一方面,大宗门?对核心弟子的保护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宋从心目前而言,她一人身上就足有七八件保命的法器。这也是她敢于冒险一试的底气。
眼见神胎被毁,姬重澜却丝毫不?慌,反而还饶有兴趣地问起了宋从心:“先前本座分明?已经感知到二位小友的离去,不?知为?何又去而复返呢?”
那当然是因为?我有天?书啊。宋从心在心中腹诽,姬既望此人不?擅撒谎,先前的一番谎言着实是耗费了他毕生全部?的才智。但很可惜,宋从心从一开始就决意不?撞南墙不?回头,二则那三?件缄物只需在天?书中查询一番便可明?了其?去向。想要判断出姬既望的意图,实在不?算难事。
宋从心心绪翻涌,面上却平静道:“少城主赤子之心,难出诳言。”
姬重澜竟不?疑有他,反而赞许地点了点头:“确实。这孩子既天?真又傻,蒙蔽不?了小友的慧眼,也属寻常。”
姬既望:“……”
“本座若是没看错,两位应当是无极道门?以及禅心院的弟子。”姬重澜话题一转,绵里藏针,语含锋芒,“两位小友插手他国内政,手未免伸得有些过长了。尔等这般作为?,就不?怕五百年前的天?道清算再一次降临此世吗?”
天?道清算。宋从心思忖着,记下了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她看着姬重澜,却是道:“姬家早已被外道所侵,祓除外道乃我辈修士之责。即便天?下人皆欲问责于我等,目前也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城主早已叛了。”
也就在这一刻,宋从心再次想起了明?尘上仙的箴言。临行前的那一句话,应当就是一个许可。
“哦?”看着宋从心笃定的表情,姬重澜的笑容淡去了些许,“小友便这般肯定?”
宋从心没有第一时间接话,另一边,姬既望却搀扶着吕赴壑站起身,目光执拗地看向她:“何时?”
城主究竟是何时叛的?
“本座也很好奇。”姬重澜顺着姬既望的话头问道,“小友为?何如此笃定?”
“……”宋从心叹了一口气,伸手往粟米珠上一抚,一件所有人都很眼熟的盐白色物件便出现在宋从心的手中,“城主所制的平海法器,先前我还不?明?白法器的运作之理,但后来我发现,平海法器是在海况不稳之时抽取灵力,制造出一个与之相反的推力,用以平定海况。”
“聪明?。”姬重澜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懂平海法器的原理,“所以呢?”
“所以,风平浪静、四海无波之时,是否也意味着这些法器可以扰乱海况,制造漩涡呢?”宋从心双手拿着平海,将其?正上方的面对准所有人,盐白色的半球体表层,那一圈一圈的环状纹路简直如同一个小型的沙环涡流,“若不?是对‘漩涡’足够了解,姬城主又如何创造得出这样的法器?”
在吕赴壑提到姬重澜酷爱读书钻研,阅遍氐人的书籍时,宋从心便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