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成功的,姜佑。”

禁忌的名讳出口?的瞬间?,人?俑突然抬头。天枢星君身上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人?俑立刻张开经纬之书,黑水也迅速缠缚成茧。人?俑的速度极快,但天枢星君的速度比祂更快。玄奥神异的符文自天枢星君的额头浮现?,霎时间?,朗朗白日黯淡了下来,夜幕悄然无声地降临。

“你困不住本座,姜佑。”天枢星君眉间?的字符收缩凝聚,她身后,万千符文逐一显现?。这些星文字体不一,形意不一。但每个符文都奇妙生动,仿佛铭记着跌宕起伏的人?生,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情。

“改变地貌,封锁空间?,将?我等立足之地化为囚牢。但很可惜,我等灵修,生来便是属天的生命。”

天枢星君眉间?的符文化作一点寒星,脱离躯体。刹那间?,万千符文化作万千星辰,如溯流而上的鱼群,朝高天飞去。

火解。

人?俑落子成阵,山峦拔地而起。但永夜降临,星河倒转。开盅的骰子终于揭晓,猎人?与猎物的身份也就?此逆转。

庞大?的封印阵以天枢星君的仙躯为枢心展开,深红的符文瞬间?蔓延至人?俑脚底。无需借用?缄物,无需依靠地貌,清汉门-徒会将?自己的一生写在天上,每一位门徒都拥有?独一无二的星名。身为天君帝星,天枢无需借势成阵,这寰宇群星,皆为她指尖之棋。

天载子午三十年?,清汉元祖天枢星君,火解。

……

苦刹,白玉京。

天权跪在太?虚宫下方的长梦之间?,下半身几乎都淌进了濯世池里。她十指交握,作祈祷状,但发白的指节与惨白的容色,都透露出她此时的焦虑与心神不宁。

直到,白玉京内下起了一场流星雨。这本是神异绮丽的景象,但白玉京内的居民与求学者?都已习惯了城内的频出的奇景。所以,众人?只是驻足欣赏,不以为奇。

“师尊!”天权感知到师尊与门徒们的神魂在池中显现?,一时间?顾不得仪态,蹒跚小跑着扑至天枢星君面前,“师尊!”

“为师无事。”天枢星君舍弃肉-身,折损大?半修为,此时仅剩神魂立于池中,却依旧洒脱地摆手,“早已算中命里该有?一劫,如今应验了倒也松快。仙家各派,佛门诸寺皆为世人?百般筹谋。本座废他一具人?俑,也算出一份力。只是这回,欠拂雪的人?情大?了。”

如果不是有?白玉京这等驻足之地,要寻到能将?被杀害的门徒魂灵收容起来的灵宝可不容易。

天枢星君不以为意,天权却难受得紧:“师尊以身犯险,万一、万一……”

“总要有?人?去做的,为师还没死,自然要替你们这些小辈担点事。”天枢星君仰头望天,白玉京与神州的天穹并非一处,但她望向?天空的心情却始终不变,“祂,果然还是触碰了禁忌。果然,明尘所言非虚,神舟之外的虚空已被污染。曾经踏上建木遁去虚空的古修士,恐怕都不曾真正逃离。”

天权抚了抚心口?,勉力冷静下来:“但,祂若已经明了了真相,为何?还默许永留民推动全?族飞升之举?”

“因为祂想证明,明尘是错的。这不难理解,是困兽之斗放手一搏,还是束手待毙沉入海里?即便是为师,虽不曾质疑明尘,但总要自己亲眼见证,才算明晰。”天枢星君轻笑?,“祂与众生下棋,输赢却并不要紧。族群能在争斗中闯出破局之道,这才是祂真正想要的。所以祂将?伟力赋予信众,任他们筹谋施为,期间?不曾过问一句。但依为师之见,此局,祂是要输了。”

“师尊怎这般肯定?”

“当然。”天枢星君笑?了笑?,“直到那厮打碎为师的衍天仪前,为师都在算呢。”

算这熔炉的烽火,如何?焚尽既定的命。

第353章 【第94章】正道魁首 九州生变众生醒……

变神天, 城隍大殿。

空荡的大殿死寂一片,但比起原本肃穆的庄严, 如今神殿内可谓是狼藉一片。破碎的石棺,伏倒的信众,晕厥在地的祭司,以及地上残破的法阵与满堂纷飞的符纸。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将?作阵的符纸卷至穹顶。纸张左摇右摆地落下时,像擦拭一样缓缓地“擦”出了一个幽邃的影子。

一道颀长清瘦的人影,凭空出现在大殿高悬的王座前。祂站在那里,背对着所有人。有些唐突,又好像原本就站在那儿。

王座与祂, 像一卷墨色已陈的画。从亘古至今,不移不变。

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间, 神色癫狂的外道信众俯身叩拜,五体投地。大殿两侧的鬼卒石像也?齐齐垂首,拧动头颅的声音整齐划一。整座大殿静得仗马寒蝉,只?剩符纸与经?幡翻腾的窸窣之音。

殿中,众人跪伏一地, 只?有楚夭与那道人影依旧站立。这本该是极其?森然诡谲的情景,但楚夭望着那道影子, 却忽而霞飞双颊, 心跳不已。

楚夭看着黑影转过身来,那具曾令她一见倾心的莹白骨架裹了一层黑红的薄雾。那薄雾如活物?般蠕动着,像一身淋漓湿泞的血肉。祂身披九龙袍, 容戴黄金面,燃烧着深蓝魂火的眼眶一寸一寸地扫过殿宇。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瞥视,大殿内的空气便好似被祂掠夺一空。被祂目光扫过的信徒, 都克制不住身体本能的战栗。

楚夭捂住心口,如此寂静的环境下,她却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泵血的声音。

楚夭本不应该如此惊慌,毕竟她已经?无数次品尝过这种突然降临的心悸。她以为自?己有所长进,总有一天能在心上人面前从容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但当它?再次降临时,楚夭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依旧会为此束手束脚,近乎狼狈地捧出自?己柔软易碎的心。

她无措地轻唤:“姜郎……”

“君、君上!”楚夭话音未落,一道下定必死决意的声音便昂扬地盖过了她的轻语,“请君上恕罪,我等无意惊扰您凡身的安眠!阴荒殿主筹谋数百年,我等信众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如今大计将?成,只?待落子将?军!谁、谁知这邪道妖女竟闯过无相法域,擅入神殿,惊扰您的安眠!我等护驾来迟,请、请君上降罪……!”

信众悲愤齐呼:“请君上降罪!”

请罪的声浪一落,戴着黄金面的骨架便转头望向了楚夭,眼眶魂火幽幽:[你是何人?]

“我、我?”楚夭十指绞紧,脸蛋红得滴血,“小、小女子名楚夭,双木楚,蕨草夭,芳龄……呃,永远十八,尚未婚配……”

谁问你这个!俯跪于地的信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几?乎要悲愤地呐喊出声。这邪门的妖女死到临头居然还敢调戏祂们君上!

[你只?身穿越了吾之法域,没有迷失方?向,没有步入疯狂,甚至一路抵达了

吾的长眠之地。]冥神骨君,亦或者说“姜佑”眼眶中的魂火一盛,却又很快回落,[……原来如此,你身负吾之血肉,受吾遗泽庇佑。是以虽非神使,却依旧有穿行无相法域之能。]

“啊?”楚夭放下了交握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腹部,茫然地呢喃道,“……身、身负血肉?我我没有吧?姜郎,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此话一出,永留民哽在喉口的那蓬血终究还是喷了。

一位老?者悲愤欲绝地大喊:“冥器!君上的血肉化作了一百零八件冥器,妖女!你竟偷盗了君上留予天殷的遗泽!”

“我没有,你们休要血口喷人!”楚夭瞠大了眼眸,大声反驳道,“我还觉得奇怪呢,一群神神叨叨的魔修把姑奶……把我绑到了变神天!要不是我机灵,趁着大雾逃跑,差点就被那群杂碎下油锅了!结果一跑到雾里就突然冒出一群人追杀我,要不是我因祸得福遇见了姜郎,我非得把你们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你擅闯我族圣殿,不追杀你追杀谁!永留民们纷纷怒视楚夭,如果目光能杀人,楚夭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不过话虽如此,但在场的永留民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数百年来,为了推行大计,祂们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君上生前留下的血肉遗泽,如今天殷也?仅剩四十来件,其?中大半还分散在中州各地,用以镇压地脉,护佑山河。其?余冥器,要么?耗尽了神力化为只?有象征意义的国宝,要么?在战事中损毁亦或是流落在外。君上说这妖女手中存着冥器,必然不会是假的。但流落到妖女手中的冥器究竟是哪一件?永留民心里也?没有底。

眼见着两方?还要在辩,姜佑抬手向下一压。场中嘈杂的喧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姜佑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深处响起:[你如何知道吾之名姓?]

“姜佑”是冥神真名,但知道这个名讳的人却寥寥无几。五百年对神舟大地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人间改天换地。而在姜佑升格成为神祇后,祂的名姓也?被尘世遗忘,或是因忌讳而不敢提起。世人用自己所能理解的方?式为祂封号,以自?己的认知来塑造神明。久而久之,连信众也?忘记了君王之名。